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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锡诚]谈谈民间故事的记录、整理及其他[1](3)


    三
    由于阿·托尔斯泰改写的俄罗斯民间故事在我国有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因此我们不能不在此谈谈他的方法。
    阿·托尔斯泰对一个世纪以来出版的不计其数的民间故事集都不太满意。他认为:“编这种故事集的人常常担任故事的改写工作,并且常常不是用民间语言,不是用民间的手法来复述它们,而是‘文学地’,那就是用老一套的语言,用文绉绉的语言来复述它们,这种语言和民间语言没有丝毫相同的地方。”[8]他认为:用这种方法“整理”和复述民间故事,势必把原来优美的民间故事弄坏,最后就只剩下一个没血没肉的主题了。而他本人编选民间故事的目的,是要‘使孩子们熟悉祖国的民间创作,此外,使孩子们得到民间语言的丰富宝藏。”[9]
    从上面引用的给儿童出版社的信中可以看出,托尔斯泰在改写(编)民间故事时,是遵循了贝洛的方法的。法国作家贝洛(1628—1703)给儿童写了一部优秀的民间故事集《鹅妈妈的故事》,几个世纪以来都为小读者们百读而不厌。贝洛在复述民间故事的时候,是按照作家本人的意图,赋予了民间故事以崭新的艺术形式,而且在许多地方改变了民间故事原来的思想。他的故事虽然保留着民间故事的基本的东西,但是应当说那终究是个人的创作,即一般所说的艺术童话。
    阿·托尔斯泰作为一个伟大的作家和艺术家,在改编民间故事时,阅读了当时已经出版的和未出版的手稿中的大量的故事,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保存下了民间故事的“清新”和 自然”。
    在我国,有些整理者往往就是搜集者本人。在目前还没有积累大量的故事和异文的时候,他们就在自己搜集到的故事上加工、“整理”(前面已说,实际是改写),当然是不能与托尔斯泰相提并论的。阿·托尔斯泰为了改写(编)一个故事,往往掌握了几种异文,这样便有了想象和创造的基础,因此,他改写(编)的故事有许多是成功的。托尔斯泰的方法为我们树立了改写或编写民间故事的榜样,而不能成为整理民间故事的楷模。我国有些人做的正是这样的工作,他们根据一个或几个故事加以修改、补充,或把一个故事的头与另一个故事的尾拼凑在一起,或从同一母题的故事中综合出一个故事。可惜有些人没有做得好,正像阿·托尔斯泰所批评的那样,不是用民间的语言、民间的手法来复述故事,用的是文学的语言,失去了民间故事的自然朴素、刚健清新。
    我并不反对改写。改写民间故事同样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而且可以做得很好,然而它是不属于民间文学的范畴、而属于专业文学创作范畴的。民间文学的科学应当研究这种现象,通过这种现象可以看到民间文学与专业作家文学的相互关系。改写的工作,仍然需要有大量忠实可靠的材料,特别是一个故事的种种不同的异文,只有根据大量异文进行改写,才能比较好地保存下民间故事的优美的东西。
    民间故事的搜集(包括记录口头上的)和出版问题,是很复杂的,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统一的、大家都遵循的方法,但是共同的原则却应当是有的。我相信,只有讨论,才会产生出为大家公认的科学的原则。
    1959年6月
    [1]发表时署名刘波。
    [2]高尔基《给欧里卓夫集体农庄青年学校文学小组的信》。见密德魏杰娃编、遂希译《高尔基论儿童文学》第202—203页,中国青年出版社1956年;又见刘锡诚编《俄国作家论民间文学》第320—321页,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6年。
    [3]引自刘金《谈谈民间文学的记录与整理》,见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的《民间文学集刊》第三本,1958年。
    [4]见前引刘金文。
    [5]陈玮君《必须勇敢跃进一步》,见《民间文学》1957年6月号。
    [6]加里宁就曾说过:“人民是淘金者”,人民所保存下来的作品中,大多是优秀的。
    [7]巫瑞书《谈萧甘牛整理编写的民间故事》,见《民间文学集刊》1958年第三本。这篇文章还指出了其他一些故事的整理的失败。
    [8]阿·托尔斯泰编写《俄罗斯民间故事》序,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1953年。
    [9]引自《给儿童出版社的信》。
    (本文原载《民间文学》1959年7月号;
    收入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编《民间文学搜集整理问题》(第一辑),上海文艺出版社1962年,
    作者原署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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