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雍的学术,程颢在他写的《墓志铭》中说是“观天地之运化、阴阳之消长,以达乎万物之变”。⑩大体上也说出其学术精神。程颐在答杨龟山的书中,说张载立言“乃在《正蒙》,《西铭》之为书,推理以存义,扩前圣所未发,与孟子性善养气之论同功,岂墨氏之比哉。《西铭》明理一分殊,墨氏则二本而无分。”(11)从学术精神上把张载学说与墨子思想区别分来。 《伊洛渊源录》卷七主要是吕公著之子吕希哲的学术的材料。吕希哲从胡瑗学于太学,以后又从孙复、石介、李觏、王安石学。他与程颢、张载、孙觉、李常交游,晚年更从高僧园照等,“尽究其道”。这一卷的《家传略》说吕希哲“亦未尝专主一说;不私一门,务略去枝叶,一意涵养,直截径捷以造圣人。”(12)从吕希哲说,归宿于程氏,而又其自己的杂博的学术特征以及“不专主一说”“不私一门”的学风特征。后来吕祖谦继承这种吕学的家学传统。 《伊洛渊源录》的内容是以二程理学为主干,反映出北宋五子和其学派的学术的联系和区别,体现出一个时代的思潮的概貌和特点。 《伊洛渊源录》通过介绍程氏门人和有关的学者的学术思想,反映程学的流传和变化。这些内容可以归纳为这几个方面。一是二程直接表彰的护道方面的学者或门人。范祖禹写的《唐鉴》,程颐特别地推崇,说“自三代以后,无此议论”。个中原因是范祖禹执着理学的标准议论历史人物、事件,处理历史材料。在二程表彰的门人中,很多是维护二程理学,不怕打击的强学力行之士。杨国宝被程颐视作“可望以讬吾道者。”朱光庭笃学力行,程伊川在《祭文》中说:“自予兄弟倡学之初,众方惊异,君时甚少,独信不疑。”(13)刘绚“结发即事明道先生兄弟受学焉”,程颐在《祭文》中说:“游吾门者众矣,而信之笃,得之多,行之果,守之固,若子者几希。”李籲与刘绚一样护道,程颐说:“自予兄弟倡明道学,世方惊疑,能使学者视效而信从之,子与刘质夫为有力焉。”(14)还有一种是马伸。在程学遭禁学,门徒尽逐,而马伸却及门求见,虽程颢辞却,而马伸“执贽凡十反,愈恭。”(15) 二是程门高足,这主要是谢良佐,游酢、杨时、尹洙。这些门人情况也有差别,二程也有偏向,“伯淳(程颢)最爱中立(杨时);正叔(程颐)最爱定夫(游酢)”。(16)尹洙年二十即师事程颐,程颐说:“我死而不失其正者,尹氏子也。”(17)程颢对谢良佐有表扬,有批评,“明道谓谢子虽小鲁,直是诚笃,理会事有不透。”(18)在程门高第中间,杨时传播伊洛之学地位十分重要。《伊洛渊源录》卷十以相当多的材料,反映了杨龟山的思想与言行,其中的《遗事》目中第一条材料,交待了杨时在洛学南传上的地位,说: 明道在颍昌时,先生(杨时)寻医,调官京师,因往颍昌从学,明道甚喜。每言曰:“杨君最会得容易。”及归,送之出门,谓坐客曰:“吾道南矣。” 由二程而龟山、龟山再传罗豫章,豫章传李延平,朱熹师事延平,是为理学集大成者。《伊洛渊源录》还不可能写到朱晦翁,但毕竟把理学发展的关节处交待出来。 再一类学者为尊崇程学,义兼师友。胡安国说:“吾于谢、游、杨三公,皆义兼师友,实尊信之。若论其传授,却自有来历。据龟山所见在《中庸》。自明道先生所授,吾所闻在《春秋》。自伊川先生所发,汝但观吾《春秋传》,乃是白头六十岁以后所著,必无大段抵牾,更有改易去处。其书十余万言,大抵是说此事,试详阅之,必自知来历矣。”(19)谢、杨游同样推重胡氏,“公(胡安国)不及二程之门,而三君子皆以斯文之任期公。谢(显道)尝语朱震曰:‘胡康侯正如大冬严雪,百草萎死,而松柏挺然独秀也。”(20)胡氏的学问精神和人品风貌都反映出来了。 还有一类学者,如关学的门人,学于横渠卒归于程学。如吕大临“学于横渠,横渠卒,乃东见二先生(二程)而卒业焉。”(21)苏昞“亦横渠门人,而卒业于程氏者。”(22)也有如邢恕这样的学人,在程氏看来是“义理不能胜利欲之心”的人,到后来“亦染禅学。”(23)朱熹编录材料,反映出学术上的分分合合的变化。 《伊洛渊源录》辨学术渊源、论学派的特征、明学术的流变的思想在全书中贯彻下来。无可讳言,朱熹是为明理学的道统而思考伊洛学术渊源流变的,同时受书籍篇幅的限制,二程及各家学问内容的材料相应之下显得单薄,但毕竟把北宋至南宋初年的学术思潮反映出来。《伊洛渊源录》收录的材料,大体上可分二个部份。一是思想家的生平资料,如《行状》、《家传略》、《墓志铭》等。一般都把这等材料放在篇首。二是学术著作内容的摘录,如《文集》、《语录》等。三是议论性的资料,包括思想家的交游、遗闻迭事或师友之间评论。后世学案体的学术史著作的内容,大体也可分成这三个部份。 《伊洛渊源录》以后的重要学术史著作,应当是李心传的《道命录》。《道命录》原本五卷,作于宋理宗宝庆元年(1225年),淳祐十一年(1251年)朱申刻于江州,后毁于兵火。元程荣秀增益为十卷,即今本《道命录》。这本著作与《伊洛渊源录》比较,显然有它的特点。第一,把理学的发展的过程作为完整的兴衰的过程来把握。《道命录序》说:“参取百四十年之间,道学兴废之故,萃为一书”。这本书卷一至卷四中心内容是论程颐学说命运,收录了从元祐二年(1093)孔文仲劾程颐疏、《元祐党籍》到绍兴年间陈公辅等攻击程学的言论的材料。也收录了司马光、范祖禹、胡安国等为程氏理学辩护的《札子》、《奏状》等材料。卷五至卷八中心内容是反映了朱学的遭遇。孝宗淳熙十五年(1188年)兵部侍郎林栗劾朱熹,监察御史陈贾、吏部尚书郑丙谓道学“欺世盗名”。庆元元年(1195年)何澹上奏谓一些道学者“沽名誉而钓爵禄,甚者沽屠赃秽,士论之不齿。”次年,庆元党禁,宰臣韩侂胄及京镗、何澹,台谏刘德秀,胡紘等以禁伪学为名,打击赵汝愚等一批官员和朱熹等一批士人。庆元六年三月,朱熹卒于考亭。朱熹一生五十年的学术与政治生涯,遭遇坎坷,“五十年间,历事四朝,仕于外者仅九考,立于朝者四十日。”朱熹死后,党禁稍解。此后,理学复盛。程颢、程颐、朱熹和周惇颐、张载、吕祖谦的政治地位日益上升,赐谥、封伯、封公。 宋代理学的发展过程在《道命录》里实际上被划分成两个大阶段,理学经历了发生、衰、盛、衰而又复盛的过程。宁宗嘉定十七年(1224年)朝廷褒奖理学,李心传对理学兴衰过程作完整的概括有了可能,同时也是适应当时政治的需要。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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