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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波尔斯基的非资料源知识理论述评(3)

不可或缺的认识功能
    在谈论非资料源知识的功能之前,托波尔斯基预先声明,他丝毫无意贬低原始资料在历史研究中的作用。他说,原始资料始终是历史学家的最大财富,没有它,他就不成其为历史学家。问题在于必须反对把原始资料和资料源知识当作偶象对待。(第414页)
    为此,托波尔斯基分析了资料源知识和非资料源知识分别在历史研究程序中所起的作用。他把历史研究的整个程序解剖为如下12个步骤:(1)选择研究的领域;(2)形成疑问(问题);(3)给该问题确定原始资料;(4)认读资料源材料;(5)研究原始资料的可信性(外部考证);(6)研究原始资料的可靠性(内部考证);(7)确定原始资料为之提供直接信息的事实;(8)确定原始资料没有为之提供直接信息的事实(包括证实);(9)因果解释(包括证实);(10)确定规律(包括证实);(11)综合阐释(回答研究问题);(12)对历史事实的(合适的)评价。托波尔斯基认为,其中只有在(5)(6)(7 )三个步骤中资料源知识起主导作用。即使如此,在(5)(6)两个步骤中,非资料源知识也同时起着重要作用,因为原始资料的考证必须依赖与原始资料以外的知识进行比较,才能推断其可信性和可靠性。非资料源知识不起重要作用的唯一一个步骤是步骤(7)。在所有其余步骤中,都是非资料源知识起主导作用。
    上文我们提到,托波尔斯基曾把非资料源知识分为“非资料源知识1”和“非资料源知识2”。他分别分析了这两类知识在历史研究程序中的作用。
    某一给定研究者所持的价值体系,即“非资料源知识2”, 起着该研究者在其工作中所遵循的准则集合的作用。从一种观点来看,历史研究的最简化形式可以用“疑问回答”(即提出疑问,并为所提疑问寻求答案)来表示。作为提出疑问过程中第一个步骤的关于研究领域选择的决定,在很大程度上受研究者的价值体系所制约。研究者们各自所持价值体系之间的差异,则造成了疑问的多样性。在对疑问寻求解答时,评价准则可以称作该疑问的价值论假定;价值论假定作为特殊的过滤器发挥作用,对研究者所接触的材料进行选择,并且也相应地引导他努力获取新的信息。它在许多场合可能会限制研究者的视野,但在另外许多场合通过指出一直被忽视的新领域而给研究工作开辟新的远景。(第419-420页)
    从另一种观点来看,历史研究的程序也可以说是假设的形成、验证和证实的过程。假设就是对所提疑问作尝试性回答(在它们被验证之前)和回答(在它们被验证之后)。因此,在为给定疑问寻求回答时就涉及假设问题,这时,“非资料源知识1”,即对世界的观察性表述和理论性表述,起着重要作用。某一给定研究者所认可的“非资料源知识1”,从限定于某一给定疑问的角度来看,可以视为该疑问的名义模型,即假定的集合或体系。也就是说,研究者依据他所掌握的“非资料源知识1”,可以为给定问题形成各式各样的假定,如肯定式假定、否定式假定、 独一假定、肯定式限定假定等,从而增加了推理方法的贮存量,使得给定问题的解决成为可能。(第418-419页)
    此外,托波尔斯基还在历史研究的若干具体程序和方法方面,分析了非资料源知识的功能。
    关于事件的描述和解释。他认为,历史的非资料源知识首先用来描述过去的事件;解释,即对“为什么如此”疑问的尝试性回答,除历史的非资料源知识外,还要求有大量彻底超历史的知识。(第403页)
    关于比较方法。比较方法是历史研究最不可缺少的手段之一。它不仅适用于确定在原始资料中没有直接材料的事实,而且还用来验证关于因果关系的假设,并且得出关于历史事实的一般结论和规律。(第456 页)无论是进行地区比较或是进行编年比较,都需要历史学家拥有广泛的非资料源知识。(第585页)
    关于计量方法。计量方法本身就是数学在历史研究中的运用。定量分析的一个关键步骤是材料的统计组合,即构造众所认可且易于度量的概念的集和子集。 (第519、484页)在大多数情况下,必须将我们可能偶然在原始资料中发现的组合改变成遵照我们所采纳的理论假定的组合。而确定统计集的成功与否,主要取决于历史学家的非资料源知识,尤其是他的理论知识。(第484页)
    关于综合阐释。每一个研究课题都需要给一个(或几个)基本研究疑问形成解答,即作出主题阐释。它通常要求首先把基本疑问分解成衍生疑问系统(即制定研究计划),最后又运用编年标准、地域标准和事实标准把各个局部解答综合起来,旨在为基本疑问提供全面答案。在前一步骤中,制定研究计划主要依靠非资料源知识;在后一步骤中,关于标准的确定又取决于历史学家的观点,即他的非资料源知识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第576-577页)其中历史分期(编年标准)问题是史学界争论最激烈的问题之一,这绝非偶然,因为它涉及指导历史学家们进行综合阐释的非资料源知识的差异和分歧。(第581-584页)
    关于历史的记叙和价值评述。历史记叙需要有各种不同的手段,它们都是非资料源知识的组成部分或功能。比如历史想象力,“这种充满在他(历史学家)记忆中的非资料源知识能使他构成一幅他所关注的过去事件的恰当图画。而这幅图画则反过来能使他在构筑记叙时,不断思考作为那幅画反映物的整个再现景象”。(第601页)评价的语言表现形式包括带有褒贬感情色彩的词汇和价值述评性陈述。历史学家很少以直截了当的方式表达出他的价值判断,但评价总是或多或少地隐藏在他的陈述之中。研究者对于历史进程的见解构成了价值评述的基础,而这正体现了非资料源知识的功能。(第635-640页)。
    如上所述,托波尔斯基论证了非资料源知识几乎是历史研究程序中每一个步骤都不可缺少的。历史学家不管他本人明确意识到与否,在其研究实践中都在运用着他所具有的非资料源知识;这种知识的广泛程度和质量高低直接关系到研究成果的质量和价值;要拓展非资料源知识的范围,提高其质量,又是同吸收其他学科的研究成果息息相关的。这一分析,实际上是对科学一体化必要性的进一步论证。
    托波尔斯基的上述分析是比较具体并且有说服力的,它启发历史学家在研究工作的实践中有意识地运用原始资料以外的知识,以提高研究成果的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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