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时代脉搏跳动的活跃特性 托波尔斯基的非资料源知识理论是在他的史学理论和方法论的大背景中提出来的,离开这一整体理论构架,就不能准确理解其局部理论的意义和特性。 在托波尔斯基看来,“历史”一词有三种基本含义,即“作为过去事件的历史,作为历史学家进行研究活动的历史,和作为上述研究活动的结果、即关于过去事件的一整套表述的历史”。(第54页)与对于“历史”的这三种解释相对应,或者说,对这三种“历史”分别进行思考,历史学方法论就有了自己的三个部分:(1)客观的历史学方法论;(2)实用性历史学方法论;(3)非实用性历史学方法论。②(第31-32页)这说明,历史研究也是一种认识活动,它是认识主体(历史学家)对认识客体(过去事件)进行认识活动(历史研究活动)并以语言形式表达其认识结果(历史叙述)的过程。但是,认识与知识之间存在着反馈型关系:从总体和终级意义上说,所有的知识都来自认识活动;而从单个的认识活动来说,认识过程本身又总是在现有知识的基础上发生的。也就是说,每一次具体的认识活动都必须借助于“初始知识”,即非资料源知识。重视这个问题,扩大和提高历史学家的非资料源知识的范围和质量,实际上是为更好地进行历史认识活动服务的。 据此,托波尔斯基把他的非资料源知识理论主要放在方法论的第二部分展开,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但他并没有把这一理论局限于此,而是同时也在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进行论述。 历史研究作为一种认识活动,必须对认识客体进行认识。托波尔斯基认为,从客观的历史学方法论来看,需要把“历史事实”区分为本体论意义上的“作为历史研究内容的过去事件”(或直接称之为历史事实),以及认识论和方法论意义上的“历史编纂事实”。(第218页)历史事实,作为动态的物质实体,有其自身的时空决定因素,有其自身运动的因果关系和规律性;历史学家必须对它持有哲学上的认识。历史学家又是通过历史编纂事实的中介,也即通过对历史原始资料的掌握和理解,才能再现“过去”(历史事实)的;为了把历史事实同历史编纂事实联系在一起,历史学家就必须对“事实”作辩证的解释,因而需要借助于历史唯物主义和控制论的概念。(第224页)显然,这里涉及了非资料源知识的结构和功能。 历史研究作为一种认识活动,需要把认识活动的结果以尽可能恰当的方式表达出来。从非实用性历史学方法论来看,托波尔斯基强调历史编纂工作与编年史写作、历史学家与编年史家之间的区别,这对于历史记叙是十分重要的。就编年史家而言,他的视野是受限制的,因为事件的未来(未来阶段和后果等)是未知的,他至多只能以某种方式预见事件的发展过程;就历史学家而言,时间透视是掌握某些系统的发展(来龙去脉、前因后果等),也即表明它们在历史进程中各自作用的相互关系的必要条件。“编年史必然就像是从一只鼹鼠的视角出发写出的;历史则必然像是从一只老鹰的视角出发而写出的”。(第598页)非资料源知识首先使历史学家能够利用时间维度。历史学家的非资料源知识越充分越完整,这类知识也就越能够在科学的历史记叙中发挥自己的作用。 由此可见,从历史认识活动考虑,是托波尔斯基提出非资料源知识理论的出发点。他突出认识主体在认识活动中的积极能动作用,要求尽量完善历史学家的知识结构,提高认识能力。他认为,历史研究应是一种辩证模式的认识活动。 历史研究作为一种认识活动,不是一劳永逸、一锤定音的,而是不断深化、永无止境的过程。它的目标是获得关于过去事件的真实的表述。对此,托波尔斯基主张采取辩证相对主义态度。他认为,历史学家在他的研究工作中达到相对真实性,而相对真实性则是他通向使他的表述同事实绝对一致,即绝对真实性的道路上的一个阶段。绝对真实性是一种极限概念,一种理想化的概念。鉴于始终变化着的世界的无限复杂性,我们只能为寻求绝对真实性而努力。(第336页) 总之,辩证模式的历史研究方法要求历史学加强同其他学科的联系,也就是把历史学家所应具备的非资料源知识同各门科学日新月异的发展动态地结合起来。因此,托波尔斯基强调指出:“目前历史研究进步的主要条件,与其说是继续改进解读资料源材料和原始资料考证的技术,还不如说是非资料源知识的变化和扩展。在传统上期待于一名良好历史学家应具有的技能方面的进步,也依赖于上述变化。辩证模式的历史研究,既考虑到结构也考虑到发展的研究,如果没有全面高水准的知识,也是无法实现的。这种要求意味着不断吸收其他学科的成就,遵循促进科学一体化的路线,以便尽可能把它充分运用到历史研究之中。”(第397-398页) 托波尔斯基的上述议论并非凭空而发,它是有针对性的。他认为,历史学的现状颇为令人忧虑。许多历史学家仍有着博学主义研究方式的传统重荷。他们固执坚持历史研究的主要任务只是收集事实材料、进行资料考证和对过去作发生态的描述。(第663、96-99页)由于实证主义研究方式的影响,在历史学中更造成了研究项目的日益分离。有的历史学家把他们的视野看得越来越狭,这使得他们要么放弃对历史事实作出解释的努力,要么过分强调他们自己所集中研究的问题。(第119 页)有的研究者在一个狭窄的领域内寻求避难所,并因此而感到胜任愉快和自高自大,对接触其他学科没有显示任何兴趣。(第409-410页)历史学家通常还对有关历史学的激烈争论置若罔闻,他们自己很少决意打开自己的书房之门卷入论战,而不顾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科学研究与其读者之间的隔阂可能会扩大。(第1页)正是针对这种状况,托波尔斯基在《历史学方法论》一书的导言中有感而发:“本书是从对历史科学的状况和威胁着这门科学的实际危险日积月累的思考中产生的”。(第3-4页) 综上所述,托波尔斯基针对历史学的现状,从历史认识活动的角度出发,强调科学一体化的必要性,展开了他的非资料源知识理论。这一理论是他所提倡的辩证模式历史研究方法的具体体现。历史的发展,认识在不断深化,科学更是日新月异地发展着,非资料源知识理论正是要求历史学家跟随时代脉搏的跳动,把历史学推向前进。 注释: ①耶日·托波尔斯基:《历史学方法论》英译本,华沙1976年。此书中译本由张家哲、王寅、尤天然译,尤天然校,已由华夏出版社出版,本文所引该书文句,均根据中译本页码注明。 ②托波尔斯基关于“历史”的三重含义和方法论分三个部分,以及下文关于“历史事实”和“历史编纂事实”的观点是有争议的,参见茹科夫《历史方法论大纲》,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年版,第26、199-201页。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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