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书中一个最重要的依据,就是引用国际法中关于确定一个政治实体的原则,他认为西藏从来就有土地、人口,有政府实施管辖权,是符合国际法规定的有主权的独立的政治实体,从而断定西藏是一个独立的国家。针对这种说法,杨公素的《评范普拉赫的〈西藏的地位〉》[61]引用了大量史实和文献说明上述判断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从13世纪元朝开始,西藏一直在历代中央政权管辖之下,从来不是一个独立的有主权的政治实体。针对范氏所说达赖喇嘛是统一的西藏的主权者的谎言,作者指出,达赖喇嘛并不是格鲁派固有的封号,而是中国清朝皇帝所赐给的。格鲁派在西藏宗教界之所以能居宗教统治地位,也完全是由清政府扶植与培养的,达赖喇嘛从来就不是什么统一的西藏的主权者。(29) 此外,李泽锐的《殖民主义者侵华策略的自白》[62]分析了国际基本原则,戳穿了《西藏的地位》所赖以立论的“理论根据”。文章指出,传统国际法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发生了质变,转变为现代国际法,其根本大法就是《联合国宪章》,而范氏的“国际法”则是一本概念混乱的大杂烩。还有张植荣的《对历史与国际法的严重歪曲》[63]等文章,从历史与国际法的角度,评述了范氏的《西藏的地位》一书。(30) (二)著作 1986年~2005年间,帝国主义侵藏史研究的著述主要如下。 周伟洲主编的《英国、俄国与中国西藏》(31)比较厚重。该书以时代为次序,以重大历史事件为中心,通过历史事实本身的细致考述和深入研究,有理有据地揭露和批判了英、俄帝国主义侵略中国西藏的政策、手段和罪恶目的等。 帝国主义侵藏研究专著,有关英美侵藏研究方面的较多,而俄、日侵藏方面的甚少,王远大的《近代俄国与中国西藏》(32)和秦永章的《日本涉藏史——近代日本与中国西藏》[64]两书问世,恰好弥补了这一缺憾。其中,王著详述了从1870年至1917年俄国利用各种形式侵略中国西藏的历史。(33)秦著分10章比较全面地介绍和论述了近代日本(1868年~1945年)与我国西藏地方之历史关系,利用大量的日文档案等第一手史料,以日本近代史中的明治、大正、昭和3个历史时期为顺序,系统地论述了自19世纪末叶至20世纪中叶日本渗透侵略我国西藏的具体过程,详细地披露了日本侵藏过程中许多鲜为人知的史实,揭露了日本帝国主义染指我国西藏的真实面目。 另外,这一时期有两个现象值得注意。一是,藏族学者用藏文撰写出版了相关的藏文著作,比如彭次(Phun Tshes)编著的小册子《论热达事件及其性质》[65],简述了1933年10月30日第十三世达赖喇嘛土登嘉措圆寂之后,西藏地方政府内部发生的一场尖锐斗争。对热振土登江白益西执政、龙夏事件、达扎集团篡权、热振被害、西藏僧俗民众坚决反对分裂主义的斗争等均有详述,价值可见一斑。二是,随着国际学术交流的逐步推进,藏学界逐步译介了一批重要的学术著作,其中有些就与民族西藏史以及帝国主义侵藏史密切相关。以“他山之石”从另一个视角透视帝国主义侵藏史,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 其中,美国凯斯两部保留地大学的梅·戈尔斯坦教授1991年出版的《西藏现代史(1913~1951)——喇嘛王国的覆灭》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重视,1994年出版了该书的汉译本(杜永彬译)。(34)除前言“导论1913~1951年的西藏社会”之外,此书分上、下两篇:《十三世达赖喇嘛和热振当政时代(1913~1941)》和《十四世达赖喇嘛当政时代(1941~1951)》,共21章,(35)详细介绍了西藏从1913到1951年间的历史,其中不少涉及帝国主义侵藏的历史事实,最后是《结论喇嘛王国覆灭的原因》。书后附有《中英续订藏印条约》《英俄协定》《西姆拉条约》《西藏主要职官和特殊机构名称简注》《关于藏文拉丁字母转写和缩略语的说明》等。汉译本书前有原作者写的汉文本前言及王尧的序言。总的说来,该书作者秉持所谓“中立”态度,相对客观一些,此外,最重要的是该书在藏、汉、英文献和档案资料的搜集方面下了不少功夫,很有参考价值,应该说是海外民国时期西藏研究的一部杰作。其他译著还有《现代西藏的诞生》和《今日藏族牧民》[66]等,在此不赘。 余语 我们不难看出,作为中国近代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帝国主义侵藏史的研究一直是学术界高度重视的学术领域,尤其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的60多年来,该领域各方面的论题均有所涉及,有所创获。总体而言,随着新中国的诞生,新社会带来了学术新生,藏学研究亦然,在此过程中帝国主义侵藏史的研究得以继续开展并取得重要进展。可惜的是,文革十年(1966年~1976年)破坏了这一大好局面。文革结束后,各行各业得以拨乱反正。尤其是改革开放以后,学术研究重新步入正轨,从1977年~1985年间,学术界在帝国主义侵藏史研究方面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为后来的快速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的成立,对全国藏学研究起到了组织、协调和引领的作用。在中央政府的支持下,开展了许多重要的学术研究活动,完成了许多重要的学术课题,并培养了一大批青年学术专家。社会的稳定,经济的繁荣,使得过去一度的动荡时局一去不复返。与此同时,人才培养已经趋于常态化,一批批专业人才逐渐成熟和成长起来,他们接受过专业的科班训练,具有国际视野,专业和外语基础都比较扎实,在继承前辈专家学者为学、为人的基础上,经过自身努力,很快就成长为中国藏学研究的中坚力量。跟其他学术领域一样,中国藏学领域过去那种人才断层问题,已经逐步得到解决。在此大背景下,帝国主义侵藏史研究也取得了上文所述的许许多多重要学术成果,并产生了积极的学术影响。 当然,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今后有待加强的工作依然不少,大致说来,略有如下数端。 1.有些论著讨论问题时文献资料的使用失之片面,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现象依然存在。因此,应该抓紧对近现代相关涉藏史料的整理研究。跟语言学的“无一字无来历”相似,史学的根本精髓在于“无一事无来历”,文献史料的整理是我们掌握话语权的最根本一步,是今后继续开展研究的重要基础和事实依据。只有在全方位掌握论题相关的资料基础上,才能进行深入的分析和客观的考察,以得出信实的结论。 2.调整研究心态至为关键。由于帝国主义侵藏史研究的特殊性,我们有些学者讨论问题时总以剑拔弩张的语言去阐述自己的观点。如果我们在坚实的历史考察研究基础上,以平实的语言去描述严峻的问题,更能触动读者心灵。以对话说理的方式去沟通,这样做也更便于学术交流。 3.研究视角亟需多元。从他者的角度考察问题更多方面,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比如,在百年来西方人士的著述中,虽然大量充斥着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色彩,但是从这些著述里,我们可以从其表述的“大量事实”里敏锐地发现事物的另一面——即真实的一面。比如,从当年率兵侵藏的荣赫鹏的书里,我们不难窥探到作者赤裸裸狰狞的侵略野心等。因此,西方人的相关著述我们决不能视而不见,而应该慎重对待,仔细研读,发现其中的问题,并吸取其中的“营养”。“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或许更加有效。 4.人才培养迫在眉睫。总体看来,帝国主义侵藏史研究方面的藏族学者极少,需要加紧培养,这方面必须引起高度重视。藏族学者的优势没有充分发挥出来,近现代大量藏文史料有用的材料还没有充分挖掘出来。这个宝藏有待开发,且更有说服力。 5.“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必须批判地学习和借鉴国外学术研究的理论方法,在“技术层面”与国际全面接轨。与此同时,要勇于在帝国主义侵藏史研究方面与国际学术界进行广泛的交流,鼓励用英文在国际上发表学术论文,参与讨论。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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