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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雷刘宪]从本真性视阈看甘肃西和乞巧节的传承与展演(5)


    是故,作为非遗的西和乞巧节,其生存境遇堪忧。首先,由于种种原因传承主体参与的积极性逐年降低,能否乞巧完全取决于巧头的自身情况,而愿意做巧头的人却越来越少。其次,与传统西和乞巧节相比,如前所述,当下乞巧节已渐趋碎片化,例如集体供馔仪式(乞巧者集体贡饭给巧娘娘)和吃巧饭(乞巧者最后一天即初七聚在一起吃饭)已有名无实,甚至知道“名”的人亦愈来愈少。第三,深受现代教育和大众媒体影响的年轻姑娘,在心理上抵触传统乞巧歌,更喜欢流行歌曲,使得乞巧仪式歌在不远的将来有消失的可能。最后,作为已经非物质文化遗产化的西和乞巧节,由于多方力量介入,以及多种利益的诱惑,其文化内涵有被淘空或被遮蔽的危险,其存在亦渐趋被边缘化。由于相关政府部门有意无意忽视乞巧节的本真性和传承困境,仅仅把西和乞巧节视为助推当地经济发展的文化名片,将作为民众生活方式的乞巧节,置换为官方主导官民娱乐至死的视觉盛宴。毋容置疑,这些“保护”实际上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保护作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本真性保护问题在此获得凸显。
    三、本真性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灵魂
    作为农耕文化产物的乞巧节在现代或后现代语境下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因为乞巧节生存的情境发生了变迁。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其实更多的是乞巧主体即人在进行调整,包括对乞巧节日本身的调适。文化被创造出来之后并非一层不变,作为此在生活的乞巧节也是如此。乞巧主体即人该如何应对变动不居的历史情境?该如何调适作为此在的生活文化——乞巧本身?这些都在拷问着当下乞巧文化的传承者和非遗保护者。
    乞巧节无疑是西和民众的身体记忆,通过身体参与的乞巧能强化地方文化认同感。若这种认同感到此断裂了,那么,西和民众的历史文化记忆该如何重构?一个地方的文化记忆该如何呈现或延续?这些都是研究者所无法回避的问题,绝非眼球文化经济所能包蕴的。如果说文化变迁是注定的,乃历史宿命,那么,作为西和地方标志性文化的乞巧节之变迁,也会是一种宿命。我们的问题是,这种文化变迁有没有一个度或底线,这个“度”或“底线”恰好就是本文开头所讨论的本真性问题。文化本身就是一种建构物,这是为人类学所证明了的。即使如此,我们该不该追问本真性的问题?追问本真性就是还原建构本真性的历史;换言之,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本真性其实会变异。但是,这种变异是有“度”或“底线”的。我们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来理解反思非物质文化遗产本真性的。
    因此,我们认为成功申遗前的乞巧节,其本身虽已与早期的乞巧节有一定的差别,但作为民众生活的此在却没有太大的变化。赋予民众此在以生活感或存在感的因素,不外乎是乞巧节本身的民间信仰,以及富有身体感的精神释放或狂欢。传统节日既神圣又娱乐,有对生存之重的体验,也有对生命之轻的适度狂欢;二者构成一枚硬币的两面,互为依存。不论机械文明发达到何种地步,心灵手巧终究是人类证明自身的重要指标——机器之巧原本就是人类心灵手巧的作品。科学技术越是发达的时代,人类之巧的存在价值就越大,因为它能警醒人类别被机械文明异化。另外,韩雷等:从本真性视阈看甘肃西和乞巧节的传承与展演23乞巧节本身即是通过仪式或物质媒介来展演的。
    一种文化的本真性就是指区别于其他文化的内在属性。“构成本真性的基本要素是指该事象的基本性质、基本结构、基本功能、基本形态和作为主体的个人、社区对该事象的价值评估。”有鉴于此,笔者在此把西和乞巧节的本真性要素列表(表1)如下:
    表1 西和乞巧节的本真性要素
    
    表1中“基本性质”和“基本形态”实属乞巧节变迁的“度”或“底线”,是恒量。三个基本结构属于物质或身体媒介,是可变量——是一定范围内的变量;“贡品”可以被替代或精细化,“仪式”的神圣性和世俗性可以此长彼消或此消彼长,“内容”可以增删。三个基本功能也属于可变量,有的功能被弱化,如基本功能一,有的功能却被强化,如基本功能三。
    西和乞巧节成功申报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后,地方政府欲将其打造成为地方标志性文化产品,进而助推当地经济的快速发展。西和县政府将其主办的西和乞巧文化旅游节嵌入到传统乞巧节展演的时空中,试图实现地方旅游景观建构与传统节日保护的无缝对接。应该说,这种主观愿望是好的。在无缝对接的过程中,往往为了“对接”而牺牲乞巧节的本真性要素,客观上却使得原本系民众生活此在的乞巧展演,演变为政府相关领导唱主角的传统文化秀;复合型的岁时节日也随之被提炼改造成,可供游客凝视的县级乃至更高级别的文化景观。总之,西和乞巧节的本真性要素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和保护,使乞巧节有逐渐沦落为旅游消费文化的一道风味小菜之可能。
    西和乞巧节在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前,传承主体是当地民众;作为一种生活此在的方式,它体现了当地民众的信仰和核心价值观。乞巧节在成为非遗后,其信仰、生活以及民间维度都不能被忽略。当然,在日渐祛魅的当代社会,传统乞巧节不可能被原滋原味地传承下去,肯定要有适当的调整或自我更新换代,以适应自己的生存。比如十多年前在大众媒体的影响下,当地民众就已经开始在乞巧节期间跳现代舞,现在这种趋势更加明显。有些年轻姑娘就是为跳现代舞才参加乞巧的。但是,我们不应该因为乞巧的姑娘们喜欢跳现代舞,就忽视甚至抛弃传统的唱巧环节。一言以蔽之,本真性元素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灵魂。
    (本文原载于《温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2期。注释从略,详情参见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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