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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尧]传说的框定:全国性神灵的地方化——以山西洪洞地区的杨戬二郎信仰为例(3)


    二  韩家庄:“舜舅”与“妻舅”
    难道杨戬二郎传说没有其他变异的可能吗?在韩家庄、大胡麻村和洪洞西南部地区,杨戬二郎有与本土信仰进一步融合的机遇,然而实际的转化过程却不够彻底。在此先简要介绍韩家庄事,大胡麻和洪洞西南地区的情况更复杂,后文将专门揭示。
    从洪洞西北到西南,越过汾河,地形从山地变为平原。这片土地上最迟从宋元以来就流行着尧、舜、娥皇女英的传说,并有相关遗迹和信仰,至今仍每年定期举行以娥皇女英为主神的“接姑姑迎娘娘”游神仪式。“姑姑”“娘娘”即指传说中的上古人物——尧女舜妻之娥皇、女英。当地传说,娥皇、女英生长于洪洞西南的甘亭镇羊獬村,而舜耕于西北部万安镇内的历山。每年三月三和四月二十八,当地都要以驾楼抬出二位女神,以羊獬、历山为中心,举行巡游仪式。
    历山附近的韩家庄村除供奉娥皇女英外,亦有二郎庙一座,已经破败不堪,但建筑规模相当宏大。门前有清康熙五十七年(1718)立碑,碑文漫灭,能辨认者仅起首“韩家庄古有二郎庙”寥寥数字。向村民询问,老人们都知道供奉的是二郎;至于哪位二郎,多数人说是杨戬,村中被认为最能说古事的老人霍四亮却认为杨戬二郎只是前殿供奉,后殿供奉的是韩二郎。杨戬二郎据说是娥皇女英的舅舅(下简称为“妻舅说”),后殿的韩二郎则为舜王的舅舅(下简称为“舜舅说”),也就是舜王后继母的哥哥。
    按照仪式传统,“接姑姑迎娘娘”的活动路过该村都不被接待,队伍只是从村外路过而已。对于这一现象村民有不同的解释,“妻舅说”者认为是因为舅舅大,外甥女的仪仗不能大大咧咧、热热闹闹地从其门前经过;“舜舅说”者则认为因后继母虐待舜,关系不好。
    分析起来,“妻舅说”是因为当地传说娥皇女英的母亲叫“皇天圣母”,是玉皇大帝的女儿,那么按辈分推算,杨戬应是娥皇女英的舅舅了。人们又继续进行合理化想象:既然娘娘的舅舅在此,那么姥姥家也应该在这儿,所以韩家庄也当为娥皇女英的姥姥家。这是根据杨戬二郎身为玉帝外甥的通行传说为依据,进行了顺势推衍,杨戬于是和洪洞当地神娥皇女英、皇天圣母建构了一层亲缘关系。而“舜舅说”指向韩二郎,与杨戬无关。这两种说法此前在村里皆有流传,甚至同一个人也常常说混乱了。近年来该地区着力论证邻近的这座历山即是“舜耕历山”遗址、舜文化的发源地,随着对外宣传的加强,韩家庄的“舜舅说”作为辅证也得到一些民俗精英的重视、引导和强化,渐成主流,“妻舅说”少有人知,于是杨戬二郎原本就比较微弱的本土化努力,也被消泯殆尽了。
    三  大胡麻:观塠二郎
    笔者在县境中部大胡麻村二郎庙发现,杨戬二郎并非没有本土化的可能。该庙从前的主神“观塠二郎”与洪洞东北部受历代帝王御祭的中镇霍山有极密切的关系。目前学界关于二郎神的研究已很宏富,对其多元化的身分问题亦有充分讨论,但在李冰、赵昱、杨戬诸说之外,尚未发现地方文献中还有一位“观塠二郎”。
    一切要从霍山神说起。明嘉靖《霍州志》载:“霍山:一名太岳,州东南三十里。南接赵城,北跨灵石,东抵沁源。古为冀州之镇,今为中镇祠,在山麓。国有大事致祭焉。按《尔雅》称多珠玉即此。”赵城今属洪洞县,霍山南部即与洪洞接壤。中镇祠在霍山山麓,祀霍山之神。霍山自隋代以来被纳入国家祀典,是受朝廷赐封、御祭的重要山岳之一。
    霍山神的著名灵迹有二,其一是遣三神授赵襄子竹书,文见《史记·赵世家》。另一是在隋末唐初时,霍山神使白发翁为唐王指路,助其战胜隋将宋老生。以上两事常为后世传讲,成为霍山神标志性的灵验传说,各类书中多相沿袭。他因对人王的作用成为备受历朝重视之神。据《宋会要辑稿·礼二〇》载,霍山神有三子:
    霍山神山阳侯长子祠在赵城县,徽宗崇宁五年十二月赐庙额“明应”。霍山神山阳侯第二子祠在霍邑县,徽宗崇宁五年十二月赐庙额“宣贶”。霍山神山阳侯第三子祠在岳阳县,徽宗崇宁五年十二月赐庙额“康惠”。
    三子祠庙分布在相邻的赵城、霍邑和岳阳。第三子“康惠”在岳阳县(即与洪洞东部接壤的古县),今已无考,不详何神。长子“明应”是洪洞东部广胜寺(原属赵城县)水神庙供奉的霍泉水神,在当地正有“大郎神”之俗称,或与其长子身分有关。
    (一)观塠二郎
    霍山神次子祠在霍邑,赐额“宣贶”,又是何神?笔者在清道光五年(1825)《直隶霍州志》和民国《霍山志》中发现一则元至正进士、霍州人程睿所作《宣贶真君庙记》,详叙这位神的来历和崇祀经过,对解决这一问题至关重要:
    宣贶真君庙记至正进士本州训导程睿州举人
    天地之间群祀不一,亦各有所主焉。主京国者,诸侯得以祀之;主百邑者,臣民得以祀之。吾里霍太山有观塠二郎神,即《史记》所载现于王泽之三神也。一庙在简城,一庙在岳阳,一庙在霍邑,皆主百邑之祀。当是时,赵襄子神授竹筒朱书曰:“余霍太山山阳侯天使也。”既曰天使,必能体天而行也,故其灵验,捷如影响。唯天极乎至诚之妙,造化有迹而可验,如日月星辰,雨云霜露,万象睹焉。使乎天者,必能体此而行,亦有迹而可验。故休咎灾祥,盈亏消息,悉能符契于人。据竹筒书授原过于王泽云:“三月丙戌,使襄子反灭知伯。”至日,果如所言。其后,天厌隋乱,又化为白发翁,指唐高祖于千里径,进兵以败隋。非有迹而可验欤?且兴赵灭智氏,天也。兴唐败隋,亦天也。天定冥漠之机,而阴泄于阳明之域,岂非至诚之神,能运乎在天之灵,将以致人心而契天心者乎?不然,何其灵之验也如此哉!宜乎享百邑之祀,血食千古而不泯也。一旦建祠,里民卜于霍太山南岗上,木作己具而欲构焉。其夜合村惊骇,家家牛背如洗,何其异也。明日视之,南岗木作之具,罄迁于北岗之上,遂庙于兹,名曰观塠。嵯峨突兀,襟带晴岚,跨揖川壑,甚耸人瞻仰,可不伟欤!迨宋徽宗崇宁五年,敕封宣贶真君,迄今歆祀者,奚啻百邑而已。芳邻接壤,涓埃承奉者,岁岁不绝。噫!神之所以为神者,必顺乎天之道,则乎天之明,承乎天之命,行乎天之事,一至于诚而已。此灵之验于人者,盖由此也。或曰:夫如是,何不使百邑之人,恶者祸、善者福也耶?余曰:祸福,天也;善恶,人也。非求可得,非祷可免,神岂不监诸?善善恶恶,可不日省于心乎?余生斯境内,见如斯境神,诚可敬而可畏也。况涉猎诸史,五六十载间,未有若此辉赫详著于史册者,亦未有若此父老相传为口碑者。余忝师儒,苟不纂述其始末,恐世远而人忽也,以俟后之君子有仗义者碑焉,欲垂千万世之下,愈加敬焉。斯吾所愿,遂为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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