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如果真想回应,那么我看上述一段引文中的第二句话的译文还有一点问题,说清楚了才便于推敲。 宾:愿闻其详。 主:按王氏译文系据英译本转译,英译本作:Rulers,Statesmen,Nations,are wont to be emphatically commended to the teaching which experience offers in history.But what experience and history teach is this that peoples and governments never have learned anything from history,or acted on principles deduced from it.② 如以英译为据,则王氏中译文完全无误。不过如果依据德文原文,上引有下划线一句似宜译作:“但是经验和历史给了我们的教训却是,各民族和各政府从来就没有从历史学到任何东西,而且也没有依照那就算是(原文用虚拟式过去完成时,英译、王氏中译皆无显示)从其(指历史)中抽绎出来的教训行事。”按此句德文原文为:Was die Erfahrungaber-und die Geschichte lehren,ist dieses,da Vler und Regierungen niemals etwas aus der Geschichte gelernt und nach Lehren,die aus derselben zu ziehen gewesen wren,gehandelt haben.③ 宾:我还不太清楚,您为什么要这样仔细核定译文呢?其间到底还有哪些差异? 主:实际上其中还是有看起来细微而实际上很重要的区别的。因为这个句子包含有主句和副句。就其主句而言,英译(从而王译)与原文并无区别,它的意思是:经验和历史给予我们的教训是。是什么?这就要求它所带有的表语副句来回答。这个副句有一对主语(即各民族和各政府),还有两个并列谓语:第一个谓语是:从来就没有从历史学到任何东西,在此英译(从而王译)与原文仍然并无区别;可是,到第二个谓语分歧就出现了。如果依照英译(从而王译),那么它的意思是:确有“依据历史演绎出来的法则”(严格地说,这里的“法则”一词也未译准,王氏是据英文之principles译的,而德文原文为die Lehre,意思是教训,而法则、法律、规律在德文里都作Gesetz),只不过人们没有按它行事;可是依据原文,“从历史中抽绎出来的教训”的本身在黑氏看来就不存在或至少非常可疑(因为抽绎的原文用的是虚拟式过去完成时),所以就算是有,人们也不会按其行事。 宾:英译者的德文水平应该是很高的,怎么会有这样的疏失呢? 主:我也觉得英译者的德文水平是很高的。他常常在我们看黑氏原文感到枯涩、曲折、累赘而头痛的地方用很简明流畅的英文把问题说的明明白白。可是太追求可读性有时也会出现问题。不过,我觉得英译者在这里的千虑一失,还有一些别的原因。就是他既忽略了这两个谓语之间的关系,又忽略黑氏这一句话的上下文或语境,而且也忽略了黑氏思想里的一个深层背景。看来他的疏失主要不是出在语言文字的水平方面,而是出在对原文的理解与思考的层面上。 宾:您这话的意思是说,黑氏的本意是说,即使有从历史中抽绎出来的教训(在他看来其实是没有),人们也不会按照它来行事;而英译者忽略了黑氏所用的虚拟语气,把从历史中抽绎出的教训坐实了,所以译文不准了。对吗? 主:是的。 宾:您分析英译者疏失的原因在于三个忽略,能否依次具体地谈谈这些忽略呢? 主:好,先谈英译者的第一个忽略。您想,副句主语与第一个谓语结合时的意思是,人们从来就没有从历史里学到什么教训。那么,到底是要说明历史教训虽有、只是人们没有学到呢?还是要说明历史教训本来就没有、从而人们也就无从学到任何东西呢? 宾:黑氏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让我们怎么猜测呢? 主:我们可以反问:如果历史教训真有,那么为什么人们从来就没有学到它呢?而且,如果从来就没有人学到过它,那么又怎样能用实际经验证明它真有呢? 宾:这个反问有意思。看来黑氏的这个副句的第一部分的用意是,要以没有人学到过历史教训的经验事实来反证历史教训的不存在。 主:对了,问题的要害正在于此。这个副句的第一个部分既然如此,那么在这个副句的主语与第二个谓语结合时,它的意思自然就只能是,对从历史中抽绎出来的教训必须以极其怀疑的语气说出了:就算历史教训是有,人们也没有按照它来行事。黑氏实际是说,人们常说的历史教训其实是所谓的,而非真实(严格地说即由逻辑推导出来的真实)的存在。惟其如此,所以也没有人真按所谓的教训行事。您看,这样的理解是否有些道理? 宾:有道理。不过,这才说明英译者的第一个忽略(即对于两个谓语之间关系的忽略),那么,英译者的第二个忽略(即对黑氏此语的上下文关系的忽略)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主:以上所引黑氏那一段话,出现于他所说的“实验的历史”一节中,而“实验的历史”则是他所说的“反省的历史”中的四个类型之一(第二类);至于“反省的历史”,则又是他所说的考察历史的三种方法(即“原始的历史”、“反省的历史”和“哲学的历史”)中的一种。这样,要弄清上述引文的语境,就不能不把它放在这样的三层结构里来考察。 宾:可以简要地介绍一下这个三层结构吗?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