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断谷深箐,一个紧挨一个,密密麻麻排向峰顶,虽大多宽不过丈余,但绝难跨越;刀削斧劈般的危崖绝壁,一道连着一道,横亘在峰腰,高不过数米,但同样难以攀越。 古滕老树错节盘根,枯枝几草叶经相交,虚虚实实设下一道道路障,一口口陷井,令人望而生畏。 杨恒营长紧锁双眉,仰看着山峰,在心里粗略设计了一条迂回曲折的登攀路线,手一挥--上!
这是一种需要全部神经和肌肉高度协调配合才能完成的登攀,即是对肉体的磨炼,也是对意志的考验。四肢之间那怕有一点小小的错乱,立即会坠下断谷深箐粉身碎骨。
有时,该迈左脚的地方迈了右脚,哪怕就是用尽牛大的力气也休想磨过身去。深箐拦住了去路,战士们砍倒身边的树木,用滕条扎好,立起来让它倒向对岸,然后或蹲或爬,顺着这晃晃悠悠的被记者们后来称之为“天桥”的树干,一寸一寸挪过去。有时遇到较宽的断谷,无法建造“天桥”,则用滕条拴在附近的大树上,选好对岸的落脚步点,双足猛一使劲,象荡秋千一样荡过去。不少同志因在对岸边一时无法落脚步,重新反荡回来,往往少不了要被树和山石狠狠地撞击一番,在身上留下一块块青紫的伤迹。
走不多远就会碰到一道绝壁,老办法,仍是砍来树木,扎成“天梯”,紧紧斜靠在岩壁上,抱着树干小心向上动。当然,“天梯”下必须要有别的同志“保驾”,而负责“保驾”的战士最后则又靠上边的同志用滕条吊上去…… 就这样,摸摸索索走了大半夜,全部人员折腾得力尽精疲,浑身伤痕累累,这才爬到半山腰。
杨恒计算了一下时间,觉得还有余地,同时也感到再继续这样摸黑攀登,很可能也危险,因为大家的体力已大为下降,于是命令战士们各自寻找合适的地方休息。
在这上不沾天,下不挨地的山腰,哪来什么“合适的地方”。虽然大伙疲惫困倦已极,但能供他们容身的只有一块块冰凉和长满苔藓的岩石,大家只好斜依在这些大头上,半蹲半坐,熬过这寒冷的夜晚。 天渐渐亮了,经过又一番艰辛与努力,S高地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战士们在怪石嵯峨的峰顶,第一次留下了人类的足迹!
站在峰顶放眼看去,颇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感。周围连绵起伏的群山,象被狂风掀起的层层巨浪,向高地奔涌而来,团团簇拥在它的周围;多情的浓雾在山腰盘旋翻滚逐风开姿。偶尔,当一阵山风顺着坡面吹来,它们便顺势飘然直年峰顶,将战士们团团裹住,亲吻着他们的脸庞、钢枪,旋即又结成晶莹的露珠,跌落到地上。
江山如此多娇,能不叫人心旷神怡。一名有着诗人远大理想和抱负的战士不禁诗兴大发,闭目向天,张开双臂在浓雾中兴历地转着圈子,口中念念有词:“啊!S高地,你是这样的伟岸,这样的秀丽!我要用火热的胸膛,将你紧紧拥抱在怀里!啊,我要用……” 就在这名未来的诗人低吟浅唱、忘情地抒发时,怀中突然被人塞来了一堆冰凉而沉重的各式各样的地雷。 “我的诗人,好好拥抱着它吧,不过可别搂得太紧了,这玩艺儿脾气爆!”
营长杨恒毫不理会“诗人”好不容易才萌发出来的灵感,威严地低声命令道:“每人埋设10颗,小心操作!”说罢,径自带着战士们向高地敌方一侧摸下去,扒开厚厚的枯枝败叶,抠开一块块岩石,小心地设置着地雷。 “诗人”虽大为扫兴,但也很快明白此时此地与女神约会似乎不太妥当,便摇头一笑,抱着这一堆铁疙瘩钻进了树林之中。
100颗地雷很快设置完毕。枯草中,绊发雷那细得令人难以觉察的引线隐隐闪着逼人的寒辉;玲珑可爱的山石下,幽香四溢的野花旁,一颗颗压发雷静静地蜇伏着,“恭候”着不速之客的来临。
S高地,在壮美之中凭添了几分杀机。战士们无不遗憾地最后看了这座美丽而又令人心悸的高地一眼,沿着上山的路线向山下返回。此刻,他们开始对“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古老而平淡的民间俗语第一次有了如此真切而深刻的体会。
眼前,是一片茫茫滚动的云雾及壁立千仞的深渊,令人头晕目眩。大家象壁虎一样紧贴着山崖向下挪动,双手死死抠住树根、岩石,异常小心地选择着每一块可供落脚的地方。当二三只调皮的猴子抓住滕葛从他们身边敏捷地一闪而过的时候,大伙从心底里投去无比羡慕的目光,有的甚至怨恨起人类进化史上那该死的四肢分工--若不如此,此刻象猴子该有多么的麻利便当!羡慕的怨恨当然都是无济于事的,人不可能再倒退回猴子的年代。现实迫使他们不得不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眼睛的敏锐选择及四肢的运动上。大家的双手被尖利的山石及荆棘划出了无数细密的血口,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感受到丝毫的疼痛。此刻,就是用刀砍在手上也远不如脚下的石头偶尔发生的微小晃动更使人胆破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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