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牺牲的战友被就地掩埋
“300多公里的路连夜赶了4天,一到常德外围没作休息就马上打了起来。”此时的常德城已饱受炮火和毒气肆虐,沦于敌手。吴淞所在的部队攻打德山,协同驻守常德的57师残部与日军展开激烈战斗。“刚作战的时候,我心里还紧张,但是人死多了,就顾不得怕了。杀啊,杀啊,就冲上去了。”
1943年12月11日,常德收复。这时,吴淞发现自己所属的3师9团3营包括自己只剩下了3人。“从德山孤峰岭打到老茅头,我们的部队牺牲了1400多人。”
战后,营长以上的阵亡者用棺材装着运到长沙,“我到长沙那个码头去看过,还只走到河边就听到哭声,码头上摆满了一排排的棺材,亲友家属站在棺材边个个大声痛哭,一些来吊唁的普通市民也都泪流满面。”
事隔数十年,释来空法师说,回忆起当时人们迎接阵亡将士灵柩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心有戚戚。“战死的官兵太多了,棺材和船不够,连级以下的只能就地掩埋,很多战友就埋在这乾明寺后面的山头上……”
“常德会战”历时两个月,中国军队伤亡6万多人,其中坚守16昼夜的57师牺牲8000余人,几乎全军覆灭。蒋介石为阵亡将士亲笔题写了“天地正气”四个字。 每天早上为长眠的战友念经
“常德会战”后吴淞又参加了“衡阳会战”、“长沙会战”等战役,抗战胜利后被提为少校军官。解放前夕,吴淞毅然放弃去台湾,返回长沙。“我惟一的哥哥被日本宪兵害死了,我没有其他兄弟姊妹。我走了,父母怎么办?”
解放后,吴淞在亲戚的帮助下在长沙谋得了一个办事员的差事。1959年被错判入狱。1982年,60岁的吴淞刑满释放后回到长沙,靠在私营企业做临时工勉强解决生计问题。
“常德是我人生中生死难忘的关键一站,这里掩埋着很多牺牲的战友……常常,他们的身影会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虽然我的处境也不好,但我可比他们幸运多了啊!抗战期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好多人都不能活着看到今天。”剃度出家前,吴淞经常带上祭品从长沙去常德看望那些长眠在地下的战友。1995年,吴淞求授五戒。1998年,在常德石门夹山寺剃度出家,法名来空。在得知德山乾明寺修复后,他就立即来到了德山乾明寺,与长眠在此的战友朝夕相伴。
“我愿所有的人不要再受到伤害,所以我出家,我念经,是希望没有战争,没有这些残酷的悲剧。我就以这里为归宿,可以与我长眠在此的战友在一起。只要我在乾明寺,每天早上都会为他们念大悲咒,前几年,我念七七四十九遍,现在人老了不行了,我就念七遍。”释来空法师说。
去年秋天,有几位记者到乾明寺采访,释来空法师带着他们在寺后面的山头上转悠了半天,却找不到掩埋他战友的准确位置了。他抱歉地对来访者说:“我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埋在这里的烈士都没有碑的,他们都是无名的烈士。” 我还是一个抗日老兵 2005年,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常德市相关部门召开了隆重的纪念大会,并为当地一些抗战老兵颁发了抗日纪念章。
释来空法师也被邀请参加大会。当众多嘉宾作完发言后,主持人问还有没有人愿意上台发言时,身穿袈裟的释来空法师走上主席台,激动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忘记在抗日中牺牲的那些将士……”
临散会时,一位了解释来空法师经历的会议主持人见他胸前空空,便诧异地问他怎么没有获得抗日纪念章。释来空法师解释,自己是在石门夹山寺出家,而户籍还在长沙。 这位主持人听后当即允诺在查证落实后,要为他争取到一枚应该获得的抗日纪念章。
后来,相关部门果真给释来空法师颁发了抗日纪念章。“那天早上,我怕寺庙大门口收门票的不准他们进来,就自己走到寺外面等。”释来空法师描述说,一天上午,一辆黑色小轿车开到德山乾明寺门口,下车的人问:“谁是释来空法师?”旁人一指,那人便走到他跟前,将装着抗日纪念章的红色盒子递给了他。
就在接过抗日纪念章的那一瞬间,释来空法师泪如雨下。“有太多太多的战友没有等到这一天,但是我却等到了这一天。而且,我还获得了抗日纪念章,我还是一个抗日老兵……我是这么想的,所以禁不住流泪。”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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