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是继《汉书》之后，我国古代第二部纪传体的断代史，记载了东汉王朝196年的历史，在我国史学上占有重要的地位。本文拟从思想、体例、内容及价值等方面，评价《后汉书》的优劣，并就正于专家学者。
    一
    《后汉书》的作者范晔，他在东晋末和刘宋初，先后担任过许多官职，到宋文帝元嘉九年（公元432年），因在政治上"不得志"，乃删众家后汉书，为一家之作"①。他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写出这部约七十万字的史学巨著。由此书考察范晔的思想，有许多进步的并值得称赞之处。
    1、具有某些唯物主义的思想。《史记》、《汉书》及一些史书， 在本纪中都有不少神化帝王之词，如刘邦母'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②而范晔写刘秀出生，直书"钦生光武"，未有神怪之词。又如他写史继承和发扬了司马迁的"实录"精神，揭露统治者的腐朽和暴虐，记录人民的悲惨生活和反抗斗争，歌颂正直、廉洁的官吏和士人。再如他欲著《无鬼论》，以反对南朝时盛行的佛教迷信鬼神的邪说。这些都表明了他的思想中，有一些唯物主义的观点。
    2、反封建礼教的进步思想。他在宋文帝时任尚书吏部郎，彭城王刘义康之母死，某夜他独自饮酒，又开窗听挽歌取乐，表现出对封建礼教的蔑视。又如他专门为妇女立传，称赞品德高尚和有才能的妇女，如记载鲍宣妻桓少君，打破世俗偏见，脱下贵妇装束，"更著短布裳，与宣共挽鹿车归乡里"③；他还冲破"三纲"，"五常"等封建礼教的束缚，为先后三嫁的才女蔡琰立传，赞扬妇女改嫁不守节。他在一千多年前歧视妇女的封建社会里，能立《列女传》，打破世俗偏见，这种思想和勇气是可贵的，与后来的史书专为"贞洁"、"节操"妇女而立的《烈女传》相比，更说明他具有反封建礼教的进步思想。
    3、人民性的思想。如记载明帝省刑罚，"劝督农桑"， 多次下诏"赐天下男子爵"，救济鳏寡孤独，死前又下诏"无起寝庙"，"无得起坟"④。又如他在《逸民传》中，记载许多学识渊博、品德优良的士人，为这些中下层人士立传，而一些卿相则未立传。他还记录了人民对统治者的不满，黄巾起义等史实。这些都说明他的人民性，这种思想在当时是进步的。
    4、此书不以刘汉为正统。范晔写史无正统思想，他在《儒林列传》论中称献帝为昏主，称袁绍、曹操等为群英。在《袁绍传》中认为袁绍可以代汉。袁术在建安二年（197年）"遂果僭号，自称'仲家'，……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⑤。 未有谴责袁术之词。李瓒对儿子宣等说："时将乱矣，天下英雄无过曹操。……必归曹氏"⑥。何颙见曹操时，对人说："汉家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⑦。都说曹可以取代刘汉，这种写史不以当代帝王为正统的观点，也是进步的。
    二
    《后汉书》在继承《史记》、《汉书》的纪传体的体裁之外，在体例上有不少创新，表现在以下六个方面。
    1.《本纪》继承和发挥了司马迁的附记方式。
    司马迁创造了附记的方法，如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附纪秦二世和子婴的史事。范晔也将在位短暂，史事不多，独为一卷内容太少的皇帝，与前任皇帝合为一卷，如将邓太后所立出生百日、八个月后就死的殇帝，与和帝合为一卷，将年幼、在位时间不长的冲帝、质帝，与顺帝合为一卷。
    2.将皇后列入本纪符合实际。东汉王朝自章帝以后，历代皇帝大多在青壮年就去世，故太子即位时年幼，由皇太后"临朝称制"，而太后大多无治国的才干，只得依靠父、兄弟来掌权，因此将皇后从《外戚传》转为《皇后纪》，反映了太后执政和外戚专权的实际，突出了东汉政治上的这一特点。而有的学者认为不应将皇后列入本纪，这种看法未免片面而不顾实际。
    3.人物传记大多以类相从。范晔将人物才学、品德、事迹相同或类似者，共列为一卷。如邓禹、寇恂都不仕王莽、更始，而投奔刘秀，共为一卷。将割据称帝王的王郎、刘永等八人合为一卷。卓茂"习《诗》、《礼》"，"性宽仁恭"，有人误认他的马，他解马给此人；鲁恭任官"专以德化为理，不任刑罚"，亭长从人借牛不还，他召亭长再三勒令仍不归还，他"欲解印绶去"，亭长悔而还牛；魏霸"世有礼义"，"吏或相毁诉，霸辄称它吏之长，终不及人短，言者怀臱，"；刘宽外出，"有人失牛者，乃就宽车中认之。宽无所言，下驾步归，此四人的事迹相同故共为一卷。⑧"
    4.新创立了七个类传。范晔除继承原有的儒林、酷吏、循吏等类传外，又新创了文苑、党锢、宦者、独行、方术、逸民、列女七个类传。立传以类相从，不受时间的限制与约束，读者可按类查询，节省了许多时间和精力。
    5.为少数民族立了六个列传。《后汉书》立了东夷、南蛮西南夷、西羌、西域、南匈奴、乌桓鲜卑六个少数民族列传，不仅包括了当时的各个主要民族，还记载了四周与东汉王朝关系密切的国家，保存了少数民族和中外关系的大量史料。
    6.纪传有序、有论、有赞。范晔在各类传的开头都写了"序"，为立传的宗旨及类传之纲；"论"大多是借古喻今，评论时政和人物的得失，正如他说："吾杂传论，皆有精意深旨"⑨。"赞"是对该人物的评价。三者各有所侧重，是他对迁、固的序、赞的发挥。
    三
    《后汉书》是继《史记》、《汉书》之后的第三部史学巨著，其内容十分丰富，保存了大量的史料。
    1.揭露统治阶级的奢侈、贪婪、腐朽、暴虐和残酷。
    本书指出到东汉后期，统治阶级更加腐朽和贪婪，如桓帝后宫有"采女数千，食肉衣绮，脂油粉黛，不可赀计"，并先后立了三个皇后。为满足奢糜的生活，而"减公卿以下奉，贷王侯半租"，并公开卖官，"占卖关内侯、虎贲、羽林、缇骑营士、五大夫钱各有差"⑩。灵帝更加贪婪腐朽，公开在西邸卖官，二千石官卖二千万，又"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又如马授子"防兄弟贵盛，奴婢各千人以上，资产巨亿，皆买京师膏腴美田，又大起第观"（11）。再如孙坚率兵讨董卓，"卓所得义兵士座，皆以布缠裹，倒立于地，热膏灌杀之"（12）；宦官也作恶多端，如具瑷、左悺、唐衡、徐璜"皆竟起第宅，楼观壮丽，……多取良人美女以为姬妾，皆珍饰华侈，拟则宫人"；而且"兄弟姻戚皆宰州临郡，辜较百姓，与盗贼无异"，"五侯宗族宾客虐遍天下，民不堪命"（13）。可见其奢腐和爪牙之残暴。又如侯览、段珪，使"仆从宾客侵犯百姓，劫掠行旅"，侯览"夺人宅三百八十一所，田百一十八顷，起立宅十有六区，皆有高楼池苑"，又"破人居室，发掘坟墓，虏夺良人，妻略妇子"（14），他们的确是一伙明火执杖的强盗。范晔能秉笔直书，显示了他的胆量和气魄，比班固要进步得多。
    2.赞扬人民的反抗精神，揭露统治者屠杀人民的罪行。他在《逸民传》中记叙了人民斥责皇帝之语，如桓帝出游到沔水，百姓都去观看，一老父却在耕田不往，尚书郎张温前来询问，老父回答说："今子之君，劳人自纵，逸游无忌。吾为子羞之，子何忍欲人观之乎"。
    范晔还揭露了统治者镇压黄巾起义的罪行，如朱俊"使钩盾令周斌将三府椽属，案验宫省直卫及百姓有事角道者，诛杀千余人"。黄甫嵩与曹操等镇压颍川波才起义军，"斩首数万级"，后又"斩梁，获首三万级，赴河死者五万许人"。他们对病死的起义领袖张角也不放过，"乃剖棺戮尸，传首京师"。朱俊又屠杀南阳黄巾军，破韩忠"斩首万余级"，又破孙夏"复斩万余级"。可看出这些屠杀起义军的刽子手，是多么的残忍和暴虐！
    3.歌颂正直、廉洁、敢于同外戚、宦官斗争的官吏和士人。朱晖不巴结权贵，明帝"舅新阳侯阴就慕晖贤，自往侯之，晖避不见。复遣家丞致礼，晖遂闭门不受"；又清廉，任临淮太守，"屏居野泽，布衣蔬食，不与邑里通"；但却救济他人，同县人张堪曾以妻子托咐，堪死后，"晖闻其妻子贫困，乃自往侯视，厚赈赡之"，南阳大饥，他"尽散其家资，以分宗里故旧之分赢者"（15）。李固向顺帝举荐人才，对贪官恶吏上书劾奏，"帝纳其言，于是下诏诸州劾奏守令以下，政有乖枉，遇人无惠者，免所居官；其奸秽重罪，收付诏狱"；冲帝时任太尉，受梁太后的重用，但遭梁冀的猜忌而被免官，后又诬陷下狱，太后赦出狱时，百姓称万岁，梁冀"畏固名德终为己害，乃更据奏前事"，竟将他杀害。陈蕃任乐安太守，梁冀"时遣书诣有所请托，不得通，使者诈求谒，蕃怒，笞杀之"；李膺、刘{K1D801.JPG}、成瑨等诛杀作恶多端的宦官及其党羽，而被宦官迫害，他多次上书为他们辩解，最后他也被宦官杀害了。从这些记载中，可以看出范晔的爱憎分明，也是比《汉书》进步之处。
    4.类传多而内容丰富。他除了将人物品德、事迹相同者立为一卷外，还专门立了十个类传，其中有七个为新创。《党锢列传》记载反对宦官专权，羞与宦官为伍，"品核公卿，裁量执政"的官吏、士人，共立传21人，歌颂张俭、范滂、李膺等的正直、廉洁、刚强，敢于同外戚、宦官的专横、残暴进行斗争。《宦官列传》既记载了郑众、侯览、曹节等大宦官的擅权、专横、残害人民、诬陷贤良的罪行外；也记载了蔡伦改进造纸术，促进了文化的发展，吕强"为人清忠奉公"，不接受封侯，劝灵帝不收"导行费"等事迹。《文苑列传》写了杜笃、王隆等22位学者在文学上的贡献，记录了一些诗赋，使我们在今天还能读到一千多年前的这些文学作品。《独行列传》记一些"以其名体虽殊，而操行俱绝"有"特立卓行"的人，以"庶备诸阙文，纪志漏脱云尔"，共立传24人。《方术列传》记载名医华佗用针灸治病，发明了"麻沸散"，高超的外科手术，郭玉为太医丞，治病"多有效应"；许杨兴修水利，使"百姓得其便，累岁大稔"。《逸民列传》记载那些有学问德行，但不愿做官的士人，其中有一些史实揭露皇帝的淫逸和对宦官专权的不满。《列女传》记载了不少品德高尚、才学优异的妇女，如说班昭"博学高才"，为《汉书》补八表；黄甫规的妻子不愿做董卓之妾，大骂董卓而被打死；盛道起义失败，妻赵媛代夫受刑被杀。这些类传保存了东汉时期的许多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