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战国时期的禅让学说及其流传等问题,近年随着郭店楚简和上博简的面世,引起学者们越来越多的重视,然而,将上博楚竹书《容成氏》与郭店楚简《唐虞之道》联系起来做较为系统的考察,从而对于战国时期的禅让学说进行再研究者,还比较少见。本文尝试从《容成氏》和《唐虞之道》比较研究角度,对禅让问题作相关探讨。 一 由传统文献的相关记载和《容成氏》、《唐虞之道》的内容看,战国时期曾经盛行禅让学说。然而,分析两篇简文,可以看出战国时期对禅让的阐述存在着不同的脉络,其思想内涵也并不完全相同。比较而言,两篇虽皆讲禅让,但《容成氏》讲古史传说多些,而《唐虞之道》则主要从理论的角度进行阐释。《容成氏》所述禅让,有以下两个突出特点。 首先,它对于禅让方式的阐述,是开列出三代以前的古史系统,强调在这个系统中,古之圣王皆相揖相让,“皆不受其子而授贤”。例如《容成氏》第10号简载尧之事谓:“以天下壤(让)于臤(贤)者,天下之臤(贤)者莫之能受也,万邦之君皆以其邦壤(让)于臤(贤)。”[1](P257-258)在这里,《容成氏》并未明确讲出“禅让”,但它依靠讲古史的方法,说明不仅三代以前的先圣先君都授贤不授子,甚至万邦之君也是传贤不传子,从而在实际上肯定了禅让之事是古已有之的事实。同时,在其开出的古史系统中,三代以前之先君皆为典范,因此它隐含着希望后世君主效法尧、舜、禹等圣王而行“禅让”的意蕴。根据《容成氏》的有关记载可以推测,尧舜故事早已在社会中流传,战国时期,随着诸子托古风气日盛,尧舜故事也日益盛行。同时,托古的人们对于古帝的政治着力渲染,古史愈益向更古的古代延伸。因此,在《容成氏》中,尧以前的古帝就开列出21位,并且众多古帝无一例外皆授贤不授子。这就将古史与禅让联系起来。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一点上,《容成氏》实有超出儒家理论之处。儒家讲古之圣王以尧、舜、禹为范围,尧舜之前者多以为不可考见而不言及(注:从《大戴礼记·五帝德》篇的记述看,儒家讲五帝事是比较勉强的,故是篇载孔子语云:“禹汤文武成王周公可胜观也。夫黄帝尚矣……先生难言之。”)。而《容成氏》则从其所能知晓的最早的上古帝王讲起,事涉赫胥氏、乔结氏等,其第1号简并谓这些古帝“皆不受(授)亓(其)子而受(授)臤(贤)”,可见它所讲的古史远远超出了儒家所局限的尧舜之范围。 其次,《容成氏》藉对理想社会的描绘论证了行禅让的必要性。简文对比三代以前与其后的景况,阐述了三代以前行禅让时的社会盛景,因而要求君主行禅让。《容成氏》第1-5号简记载,君王行禅让,则“上爱下,而一亓(其)志,而寝亓(其)兵,而官亓(其)才(材)”[1]。就是那些“喑聋”、“侏儒”、“偻者”、“瘿者”等残疾之人也各得其所而“不废”,因此,整个社会达到“不赏不罚,不刑不杀,邦无饥人,道路无殇死者”,“疠疫不至,妖祥不行,祸灾去亡,禽兽肥大,卉木晋(进)长”[1]的理想局面。在《容成氏》看来,如此美好社会的到来,其前提条件即是传贤不传子、行禅让。因此,依靠对理想社会的描述,《容成氏》阐释了禅让的必要性。《容成氏》对理想社会的描述,与《礼记·礼运》篇所描绘的儒家的大同社会若合符节,显示出与儒家思想有相一致之处。 总体来看,《容成氏》对禅让的倡导和叙述比较质朴,主要是藉古史的形式肯定禅让的可行性、典范性,并藉对理想社会的描述渲染禅让的必要性,以启示当世君主尊贤、授贤。这说明战国时期在禅让学说的发展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藉讲述古史而进行宣扬的,它们本身并没有形成理论体系。 与《容成氏》不同,楚简《唐虞之道》是就禅让问题而进行理论总结的专篇,代表了战国时期比较成熟的禅让理论。 首先,较之《容成氏》,《唐虞之道》的相关论述更为理论化、系统化。《容成氏》论述禅让,谓:“尧以天下让于贤者,天下之贤者莫之能受也。”“万邦之君皆以其邦让于贤(者)。”[1]上古文献,只讲天子禅让,《容成氏》却说不仅天子传贤,即使“万邦之君”也要传贤,推《容成氏》之意,则可见它更加强调“禅让”具有广泛性与绝对性。《唐虞之道》对于禅让绝对性的论述则更有理论高度:“禅也者,上德授贤之谓也,上德则天下有君而世明,授贤则民兴教而化乎道。不禅而能化民者,自生民未之有也。”[2]这段简文所谓“自生民未之有也”,与《容成氏》从其所能知晓的最早的上古帝王开始讲述禅让之事是一致的,只不过其理论色彩更加浓重。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