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先生不仅这样说,而且这样做。《太平天国史》的撰写和修改,就是典型的事例。前面已经提到,他在三版《太平天国史稿》时就说,旧版《史稿》“犯了一个大错误”,忽视了太平天国反抗外国资本主义侵略斗争的历史功绩,修改时增加了《外交志》,作专门的论述。他还说,太平天国革命,有进步的一面,也有落后的一面,“虽然我在1954年修改的时候,已经特别为读者指出这一点,但是,有些地方仍然强调进步的一面,忽略了落后的一面,现在检查出来的,如在记叙乡官方面、妇女解放方面,都犯了这一个毛病。而由于强调太平天国的进步,对历史事实也有评价过高或者看错了的地方,这一次也作了一些初步的补充或修改。”[18]由于罗先生常常发现自己著作的错误,或者是读者帮助指出的错误,致使《史稿》增订本已经排版完成的稿子,有关论证太平天国土地问题的地方,不得不重排。即使经过那么多的改动和补充,罗老还说:“这一部史稿,必然是难免错误百出的了。”[19]1985年《太平天国史》定稿付排,罗先生也竭诚地恳求读者“指其纰缪,匡其不逮”[20]可见他诚恳谦虚的气质和风度。 《天历考及天历与阴阳历日对照考》的修改与定稿,是罗先生欣然接受批评,勇于改正错误的又一典型事例。因为天历的干支和礼拜日比阳历早了一天,史学界为此沸沸扬扬讨论了四十年。后来曾次亮先生批评罗老提出的无意错前一日的假定,“似不十分合理”。他给罗老提了一个极其宝贵的意见,说《旧约》的“安息日”本相当于阳历的礼拜六。太平天国的“礼拜日”是否原于《旧约》的“安息日”?罗先生看了他的意见,才“恍然大悟”,说“我认清了我的错误”,接着,“我就去追查太平天国颁行的书籍,果然在《天条书》、《天情道理书》等书中考出了太平天国的礼拜日是遵守《旧约》“安息日”(一周的第七日)的规定,与阳历礼拜日(一周的第一日)不同。所以太平天国的礼拜日相当于阳历的礼拜六[21]。罗先生说:“这一个经过了四十二年之久的争论,是由于得到了批评,然后才解决的。这一件事,就深深地教育了我。过去我们对人家的错误不敢批评,对自己的错误不勇于检讨,这都是对人民不负责任的态度,这都是学术进步的大障碍。”[22] 罗先生总是谦虚地、实在地把自己的成就同前人的贡献和当代同志们的帮助联系在一起。他说:《太平天国史》“这部荒芜草稿,是在前人搜集太平天国文献、调查太平天国史事和当代同志们调查太平天国史的成果积累之下写成的。没有前人的贡献,没有当代同志们林林总总的调查研究丰硕成果,我断不可能写出这部稿。”[23]罗老从不贪别人之功为己功。凡是他人提供的资料、文稿、修改意见,他都在著作中一一标明,并表谢意。 罗先生从不摆权威架子,平等坦诚待人。他的心紧贴着读者。著作一问世,首先要看读者的反应,听听读者的意见。读者也敢于同他进行交流与讨论,罗老从中得到启发,并把读者指出的错误在重印时改正,“使我改写时得到朝向提高一步的路上走。”[24]我想罗先生所示范的这种新型的作者与读者的关系,也是应当提倡的。 总之,一代大师罗尔纲先生勤奋的精神,谨慎的态度,创新的意识,谦逊的作风,都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参考文献】 [1]胡绳。祝贺时的感想[A].太平天国学刊(5):罗尔纲从事学术活动六十年专辑[C].北京:中华书局,1987,7. [2][8][11][16]罗尔纲。太平天国文物图释:自序[M].北京:三联书店,1956.5;4;7;8-9. [3]罗尔纲。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一):前言[M].北京:中华书局,1961.7. [4]罗尔纲。李秀成自述原稿注:前言[M].北京:中华书局,1982.17. [5][7][9][22]罗尔纲。太平天国史事考:自序[M].北京:三联书店,1979.2;2;3-4;5. [6][10]罗尔纲。太平天国史记载订谬集:自序[M].北京:三联书店,1955.3;4. [12][14][15]罗尔纲。太平天国史(一):自序[M].北京:中华书局,1991.1-2;3;8-10. [13][24]罗尔纲。太平天国史稿:自序[M].北京:中华书局,1955.3;5. [17][21]罗尔纲。天历考及天历与阴阳历日对照考[M].北京:三联书店,1955.9;7-8. [18][19]罗尔纲。太平天国史稿:增订本[M].北京:中华书局,1957.7;8. [20][23]罗尔纲。太平天国史(四):后记[M].北京:中华书局,1991.2708;2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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