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祖望和他的《鲒埼亭集》
作为浙东学派的第三代大家的全祖望,其学术在浙东史学中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平生著述不下三十余种,《鲒埼亭集》则是他一生学术中占据极重份量的巨著。不过,由于各种原因,这部著作在他死后的一个较长时期内,并没有付梓印行。关于《鲒埼亭集》的成编,曾经历了一个颇为艰难的过程。现在所见的《鲒埼亭集》内编,也即是全氏的正集,出自全祖望手定。据董少钝所撰全氏年谱云,乾隆二十年(1755年)正月,全祖望在病中手定文稿,删其十分之七,勒成50卷,并由弟子董少钝、张炳、卢镐、全藻、蒋学镛等人抄录。至五月间,文稿录成,但此时全氏病已沉重,不能遍阅全集,遂叫董少钝隅坐朗诵,“先生听之,遇有错{K18509.jpg},犹为指画”,不久即谢人世。在他临死前,曾嘱门人将文集寄给好友马嶰谷,但后来文集转到全氏另一好友杭世骏手中。关于马氏为什么寄文集给杭世骏,并无文献可查,但估计马氏是想由杭氏替文集作序。不过,三年后当董少钝等人谋刻全氏文集时,曾向杭世骏索之再三,却没有得到结果,因此当时付梓的仅只《经史问答》10卷而已。直到嘉庆癸亥八月,史梦蛟才在沈松门处得到全祖望的手定稿,然而已不足50卷之数,甲子年乃以所存38卷付刻,这便是现在流行的《鲒埼亭集》内编。 当全祖望谢世前夕,“呼钝(董少钝)至榻前,命尽检所著述,总为一大簏,顾钝曰:‘好藏之’”。后董氏在奔波生计之间,历11年之久,终于在全祖望死后的22年编成文集外编50卷,及至董氏过世,同门弟子蒋庵在董本基础上,重加审定,更正篇卷,使其比以前更有条理,但他对各卷中的文字删润过多,间有失全祖望本意者。现在国学丛书本的《鲒埼亭集》外编50卷,虽然已较符合全氏原意,但全氏死前未及整理,身后又经多人易手,因此外编总不及全祖望手正文集于原意为符了。 本文试图根据《鲒埼亭集》的内容,综合成下述三大部分,来剖析一下这部著作在历史学上的贡献。至于此书在文学上的价值,黄云眉先生已有专论,故不再论述。 一、对历史文献尤其是晚明、清初历史研究的贡献。 搜集和整理历史文献,在全祖望的学术研究中占据了一个十分突出的位置。全氏家学渊源较深,他自己更是“生承诸老之后,渊源既深,通籍馆阁,闻见更广,故其所见,较念鲁先生颇为宏阔”(《章氏遗书》外编卷2《乙卯札记》), 因此使他在历史文献的搜集、整理上成绩卓著,实际上他已成为这一时期历史文献学的代表人物。正如仓修良师在《中国古代史学史简编》一书中所指出的,全祖望整理历史文献的内容是多方面的,首先是表彰明末抗清忠烈之士,这在集中占了约三分之一的篇幅,其次是表彰乡邦先贤。另外便是表彰明末清初的那些著名学者。《鲒埼亭集》内外编88卷内容,绝大部分“皆枌榆掌故,旧史所关,无一不有补于文献。” 1.可补《明史》所缺。全祖望在撰写明清历史人物的传记、志铭时,指导思想之一就是要补《明史》所缺失。由于《明史》是在清朝定鼎中原后编写的,因此讳忌甚多,特别是对于清人入关以前及南明福、唐、鲁、桂诸王的史实大多回避不书。其实,南京、闽粤、两广滇黔的几个南明政权,占地数千里,历时十七、八年,作为一部明代历史,自应包罗其内,但《明史》却多不予记载,或者语之不详。象张煌言这样一位明末著名人物,《明史》中对他的生平仅只寥寥数语,即使是《雪交亭集》等野史,也只载其名,未详其事。又如李研斋,“通籍甫一岁,而国亡。顾自其为孝廉,捍御里社,以至转徙鲛宫蛎屋之间,测身军旅者十七年”,其所作《问阁集》,收录不少旧闻佚事,“有足证史案者”,这样的晚明人物,《明史》并不为其立传,“而世亦莫知其本末”。全祖望《鲒埼亭集》中所撰明代史实,大部分正是取材于这类南明以后人物,对张煌言、钱肃乐、李研斋等许多人物事迹,“益得以旧所闻,互相考见,乃为之状,使异日补注《明史》者,有所征焉”(《鲒埼亭集》外编卷9《前侍郎达州李公研斋行状》), 对他们的生平和在东南抗清时期的事迹详细撰写。如卢牧舟,“《明史》开局以来,忌讳沉沦,渐无能言公之大节者”,全祖望乃撰碑文一篇,表而出之。 明故兵部尚书督师同安卢公,讳若腾,字牧舟。尝持节巡守浙东兵备,驻节吾乡,迁去需次。次年,而北都亡。南都命以都御史抚凤阳。未行,南都又亡。闽中晋独座。逾年,又亡。公飘泊天末,以一旅思维国祚,卒死绝域。天之所废,莫能兴也。 公家闽中之同安,而二十年栖海上,邱园咫尺,掉头不顾,深入东宁,……方公以思文之命,抚军永嘉,甫至,而事势已瓦解,徘徊镇下关。尝浮海至翁洲。因间行入大兰诸山寨,……及海上之局。”(同上书外编卷14《尚书前浙东兵道同安卢公祠堂碑文》) 《鲒埼亭集》内外编中,诸如此类的文章很多,全祖望根据所见所闻,相互考证,详细搜罗,表而出之。这些对补写《明史》中晚明这一段历史,是非常珍贵的文献。 2.可补旧史之不全。由于清初忌讳很深,因此人们在写作中很难做到展现人物全貌,以黄梨洲这样的巨匠,文中尚且多有隐讳,其他一般作者也就可想而知。同时也由于时值改步之际,事迹脱略甚多,史家对于当时许多人物往往不能窥得全豹。因此,野史虽多,其中缺略也在所难免。全祖望当时就说,“少读南雷黄氏《文案》,最爱其陆周明先生墓志。其纪先生葬姚江王侍郎首文甚奇。顾于先生大节尚有所未尽。近来著述家但以黄志为底本,不知当时之讳忌固多也。今已年运而往,吠尧之嫌,尽在蠲除,不及是时大阐幽德,将与桑海劫灰,同归脱落。”(同上书外编卷6《明故按察付使监军赣庵陆公墓碑铭》)因此他在搜集、整理历史文献的过程中,除了表罗那些《明史》和野史不载的人物外,对因史料不足,或因忌讳缺书的人物事迹,亦多搜集表彰,象陆周明的事迹,在黄志基础上,对他一生的大节,撰成墓碑,以补其缺。当他给张煌言作碑铭时,曾综合了《苍翁志》、《雪交亭集》、《翁洲新志》,以及张氏自己的文集,“合之野史所记,并得之先族母之所传者,别为碑铭一篇。”我们细读《明故权兵部尚书兼翰林院侍讲学士鄞张公神道碑铭》一文,其中不仅史料正确无误,而且叙述详细生动,不啻是一篇关于张煌言生平事迹的信史。全祖望自己也说,对于明末清初的人物事迹,“旁搜不遗余力”,为了不使史料有一件脱落,竟然到了“长跪以请”的地步。正是经过他如此苦心经营,遂使众多的晚明人物事迹得以在《鲒埼亭集》中真实而完整地再现出来,从而弥补了旧史中的许多缺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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