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世纪80年代起,张静如与其他学者开始研究党史学的理论。1987年4月,《党史研究》编辑部召开了讨论“党史研究的对象、理论和方法,以及如何加深拓宽党史研究的领域”等问题的小型座谈会,会上张静如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注:张静如在这次会议上的学术发言,后来整理为《党史学科建设断想》,参见《党史研究》1987年第6期。)。1988年10月召开的《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对中共党史教学与研究的影响的学术讨论会(注:《静如文存》(下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521页。),对促进此课题的研究也起了很好的推动作用。近年来,张静如在中共党史学理论研究方面不断开拓创新,对中共党史学的中介理论进行了完善和发展。笔者阅读了他的一些著作,拟将其近几年来在中共党史学理论研究方面的创新性努力,分段作一简要评述。 (一) 张静如在20世纪90年代初,发表了《以社会史为基础深化党史研究》、《中国共产党与社会现代化》、《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与党史研究》等论文,通过对社会史与党史研究、社会现代化与党史研究、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与党史研究等课题的创新性研究,中共党史学中介理论体系的主要构架趋于形成。其理论上的创新主要是: 一是系统地提出“以社会史为基础深化党史研究”的主张。他“认定必须以整个社会的演化研究为基础探讨中国革命问题”(注:《静如文存》(上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493页。)。在此基础上,产生了“以社会史为基础深化党史研究”的构想。在他看来,既然中国共产党的实践活动是在中国近现代社会的发展过程中进行的,那么,考察这个党的历史就不能不研究其所依赖的社会。他说,以社会史为基础深化党史研究,“是说对党史中的重大问题,包括大的历史事件和有影响的人物的思想及实践,利用中国近现代社会史研究成果,从社会生活诸方面进行分析,找出形成某个重大历史现象的复杂的综合的原因,并描述其产生的影响在社会生活诸领域的反映”;因此就必须要求“利用社会史研究成果时,要同党史的问题联系起来”;“自然也就要在党史研究中加进去一些过去所不用的材料,特别是一些统计材料、社会调查材料”。他认为,以社会史为基础深化党史研究,不仅是个理论问题,主要是实践问题,为此“建议党史研究工作者中的一部分较有基础的同志应该先搞一点有关中国近现代社会史的研究,然后再回过头来把党史研究深化”(注:张静如:《以社会史为基础深化党史研究》,《历史研究》1991年第1期。)。上述想法,不仅引起很多研究者的注意,产生了广泛的学术影响,而且为其系统阐述中介理论提供了思想资源。 二是论证中国共产党在中国社会现代化中的核心地位。80年代末期,张静如提出一个论断:“衡量现代中国历史人物的作用,应该考察其现代化意识之强弱,考察其对变被动社会现代化为主动社会现代化过程的贡献之大小。”并从社会现代化的角度,对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建者之一的李大钊进行了考察和评价,认为“李大钊是中国引进马克思主义的第一人,是现代化意识倡导者,是为变被动现代化为主动现代化而奋斗的革命家”(注:张静如:《李大钊与现代化意识》,《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9年第6期。)。从社会现代化的角度来研究中共党史人物,这在当时的中共党史界是一个全新的研究视角。在运用现代化理论研究中共党史人物的基础上,张静如认为“从社会现代化角度衡量历史人物、政党、及各种群体的作用,是历史唯物主义关于人民群众和杰出人物作用原理的具体化”。他说:“中国共产党在中国社会现代化历史进程中的作用,主要有两个方面:其一,变被动社会现代化为主动社会现代化;其二,提出主动现代化的道路。”通过对中国共产党历史的回顾和重新梳理,得出的结论是:“在中国的社会现代化历史进程中,中国共产党起着核心作用。”(注:张静如:《中国共产党与社会现代化》,《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91年第3期。)上述考察是以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研究政党活动的积极尝试,从而提出了从社会现代化进程来研究中共党史的新视角。 三是提出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是中国共产党历史的核心内容的观点。在80年代中期,张静如就呼吁党史研究要注意生产力问题的研究,特别是要研究“近代中国社会生产力发展的状况”(注:张静如:《党史学科建设断想》,《党史研究》1987年第6期。)。在阐述历史唯物主义对中共党史研究的指导时,他一再强调:“历史唯物主义揭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是任何社会的基本结构,以此为指导研究一个历史阶段时,就必须把这个阶段的社会结构具体化。”(注:张静如、侯且岸:《中共党史学理论和方法论纲》,《中共党史研究》1989年第1期。)在研究中共党史人物的现代化意识时,他认为:“生产力的高度发展,是社会现代化的首要标志,无论是资本主义社会还是社会主义社会,都要以高度发达的生产力为基础。一切上层建筑包括社会意识的现代化,都要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注:张静如:《李大钊与现代化意识》,《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9年第6期。)正是对唯物史观核心内容的深刻理解,他提出了“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是中国共产党历史的核心内容”的观点,其理由是:“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建立社会主义制度,实现社会现代化,使国家富强、人民生活幸福,是中国共产党在中国进行政治活动的目的,故尔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贯串于中国共产党历史发展的始终,一切其他活动都以此为中心并为其服务。”(注:张静如:《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与党史研究》,《北京党史研究》1993年第1期。) (二) 20世纪90年代中期,张静如对自己多年来探索党史学理论的研究成果进行概括和提炼,构建了中介理论体系,代表作是1995年湖南出版社出版的《唯物史观与中共党史学》,成为中共党史学界第一部运用唯物史观阐发中共党史学的理论著作。这本书在建构中介理论方面的突出之处有这样几个方面: 一是思想渊源上的经典性特征。在中国,从事中共党史研究无疑要以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为指导。问题是,中共党史研究长期以来以唯物史观的派生理论--阶级斗争学说为指导,由于忘记唯物史观的原义,往往在研究中出现简单化、公式化的弊端,因此,理论上的正本清源,寻求唯物史观的原义对中共党史研究显得尤为重要。张静如在《中共党史学理论和方法论纲》中说:“按照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原意,历史唯物主义的内容只包括:第一,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第二,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是人类社会的基本结构;第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推进着社会的发展。”(注:张静如、侯且岸:《中共党史学理论和方法论纲》,《中共党史研究》1989年第1期。)在他看来,探讨如何运用唯物史观指导中共党史研究这一问题,主要应该从上述三方面来考察。 二是结构上的系统性特征。中介理论在结构上是把生产力理论列为首位,具体阐述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关系及其在中共党史研究中的运用。主要观点有:第一,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是中国共产党历史发展全过程的核心内容,应把它纳入研究对象的表述中;第二,中国共产党历史发展过程,也就是实现中国社会现代化的过程,此点也应纳入党史研究对象的表述中;第三,要重视中国近现代社会进化过程的研究,并把进化过程看作社会变革的基础,并了解社会变革是怎样促进社会进化的,要以中国近现代社会史为基础深化中共党史研究。第四,在党史研究中首先应注意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这一根本前提;对非系统化的社会意识和系统化的社会意识的考察,在党史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要多角度进行研究。第五,总体上,评价个人和群众的标准和方法,要以唯物史观的基本观点为依据;在党史研究中,衡量个人和群众要以现代化意识之强弱和在现代化中的作用为标准。(注:参见《唯物史观与中共党史学》一书的内容及《关于〈唯物史观与中共党史学〉》等文章的解说。) 三是理论上的创新性特征。由于将唯物史观原理与中共党史研究联系起来进行理论上的探讨,选题本身就是一种创新,因而理论的创新就成为所建构的中介理论的显著特征。譬如,书中强调要从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角度来进行党史研究。而要捕捉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足迹,“还必须做分阶段的考察。因为在历史发展的不同阶段中,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表现形式和达到的程度不同”。(注:张静如:《唯物史观与中共党史学》,湖南出版社,1995年,第32页。)为说明这一点,张静如通过对1927-1937年生产力状况的考察,得出结论是:“这一阶段由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而引起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冲突,是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继续革命的经济基础。”(注:张静如:《唯物史观与中共党史学》,湖南出版社,1995年,第34页。)就是说,从生产力的角度进行总体考察的同时,还要作具体的分析,以避免抽象的一般说明和概念化、形式化的弊端。这里,理论上的创新非常突出。 四是论证上与中共党史研究实际相结合的特征。关于中共党史研究中存在的问题,张静如说:“从党史研究的现状来看,既有繁荣发展的一面,又有不够深入的一面。不足之处,简言之:曰浅、窄、粗。浅者,研究中叙述多,分析少,理论性弱;窄者,研究领域小,重复研究多,创新研究少;粗者,分析不细致,用材不讲究。”(注:张静如:《唯物史观与中共党史学》,湖南出版社,1995年,第6页。)在创建中介理论过程中,他尤其注意中共党史研究的实际,着重要解决的是党史研究中存在的问题,推动党史研究的深化。因此,与中共党史研究的实际相结合的特征就特别显著。 五是体系建构上的时代性特征。张静如提出的中介理论体系在建构中体现了时代发展的特征。作者不仅注重对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的阐释和解析,吸取其精华,而且积极吸收中国马克思主义的最新成果。同时也吸收了邓小平提出的发展生产力以及革命是解放生产力、改革也是解放生产力的思想。 (三) 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张静如通过学术报告和论文的形式,对中介理论又进行了补充。主要为: 一是对邓小平理论与中共党史学的关系加大研究力度。1996年张静如在《光明日报》上发表文章,将运用邓小平理论指导中共党史研究与建立中介理论问题进一步联系起来,认为“深化党史研究,研究者首先应该在研究中更加明确要以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特别是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为指导”。认为以邓小平理论指导中共党史研究就必须建立理论体系,只有这样,才能使党史研究达到更新的境界。“(注:张静如:《深化党史研究》,《光明日报》1996年6月25日。) 二是对中介理论所应具有的特点进行了概括和说明。张静如认为,”这种中介理论要成体系,需要系统反映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在中共党史研究中的应用,而不是仅反映某个原理,也不是仅反映中共党史研究的某一个方面的应用。“(注:《静如文存》(下卷)第898页。关于中介理论的特点,还可参见张静如《关于〈唯物史观与中共党史学〉》(《中共党史研究》1996年第2期)一文中的解释。)这里,张静如对所要建立的中介理论提出了四个基本特点,即”成体系“、”可操作性“、”时代性“、”与实际紧密结合“。从上述特点可以看出,他一方面力图确认中介理论在所面对的两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与中共党史研究的实际)中应有的位置,反映其在理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实际(中共党史研究的实际)之间建构的理论(中介理论)的努力;另一方面,他又注意到所要建立的中介理论必须反映理论的本质属性及其应该具有的特点,特别强调中介理论在指导中共党史研究中应该发挥的作用。 三是对中介理论体系进行新的概括和表述。1996年3月,张静如应约在中共中央党校作了《关于中共党史学的中介理论体系》的学术报告,对中介理论体系做了新的概括。指出:“按目前的认识,我觉得这个中介理论体系至少包括以下内容: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实现社会现代化为主线,以近现代社会史为基础;以社会进化为基础,以社会变革为动力;上层建筑的社会作用及其相互关系;个人和群众的社会作用及其相互关系;以社会心理为基础,以社会意识形态为导向;以历史辩证法为核心,吸取中国传统治史方法和现代自然科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方法之精华。”(注:《静如文存》(下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898-899页。)90年代中后期,他在对中介理论问题进行新的思考时,又对中介理论在概括上作了新的表述。即,“一、以近现代社会史为基础,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实现社会现代化为主线;二、以社会进化为基础,以社会变革为动力;三、以群体社会作用为基础,以个人作用为契机;四、以社会心理为基础,以社会意识形态为导向;五、以历史辩证法为核心,以中国传统治史方法和现代自然科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方法之精华为辅佐。”(注:《静如文存》(下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902-903页。)从中介理论新的概括和表述中,可以看出张静如侧重于中介理论体系的完善工作。在内容的调整和体系的完善方面,最突出的是将历史辩证法、中国传统治史方法及现代自然科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等内容纳入中介理论体系。 张静如倡导的中介理论体系体现了独特的研究思路和治学特点,他提出的创新性观点和研究新视角,对党史研究者提高党史研究的理论思维、开拓研究的思路、克服研究中存在的偏颇,应该说是十分有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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