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服饰,谁都知道起源可追溯到悠远的古代,但是原始人类是不是自有史以来,即为生理上的必要以及羞耻观念的作用,习惯于穿着衣服呢?这却需要讨论一下,根据社会史家的报告,知道有许多未开化的原始民族,如澳大利亚人、文奇比人(Mincopi)、波多古陀人(Botocuto)等,都不穿衣服,毫不知羞耻地裸露着他们的身体。而扶南国(在今之印度支那半岛),据我国古代所记,也说:“国俗本裸体,身披发,不制衣裳。”【1】 这里,大家要晓得人类社会生活的一切习惯,不是由于人类的自由意志而支配的,所以作为风俗之一分野的服饰亦常适应于客观的社会环境的演进,它先从裸体发展到体上的装饰,然后才有衣服的出现。下面我就把服饰的起源及其变迁,作个鸟瞰式的叙述。 人类装饰自己的目的,不消说,是有种种的原因。但其最原始的一个动机,却基于人类的爱美的本能。如我们见到一个最美丽的少女,鲜艳的花草,心中立即感到喜悦的愉快。因此,原始人同样地将吸引他人的注意,在保持其健美的体格之外,“也如今日文明社会的平庸者一样,往往孜孜不倦地要美化自己的身体,有时,为修饰头发,竟费数小时的长时间;趋向时髦--如选择羽毛、荆棘、种子、小玻璃品、布帛等能使身体增加光彩的种种--的热度往往超过狩猎或战争,黏质有色的陶汁,如‘日尼巴’(Genipa茜草科植物之汁)与‘露孤’(Roucou橙色染料)等为很多蛮族最珍重的商品”。【2】 但为促使原始人热心装饰的一个直接原因,却是原始人类在其未开化的社会集团生活中,为表示自己的特征于众人的面前,必需用某种的征章。在被服未发达的裸体生活的未开化民族,关于男女的区别,那是依于肉体的、生理的差别,例如依乳房、臂部的姿态、髭须的有无,一见就可以判别的。 然而这单纯的性别区别,当其踏进一个较复杂的社会,由于社会年龄及社会地位的分裂,使得人类为表现自己的标帜,就必须需要一种较经久的、显明的装饰品,为的当时手工制造尚极落后,人类为表征自己的门阀、功劳和身份诸目的,发现到利用矿物、植物来涂饰自己的身体,最为便当。所谓文身之术,即是原始人在肉体上刻印下来一种不可磨灭的标帜。 关于文身的风俗,差不多在一切落后的民族中,都可以看得到,例如“爪哇人的文身,即表示自己在社会的阶级,及其所属的门阀;或为夸耀于乡土邻里。又当国王崩逝之时,臣子为表示其悲悼之情,亦行文身。亚非利亚的某种族,在战争中,为夸耀其武功,故意地在其股上刺画很长的伤痕。黑人的某种族,在同样的场合,亦在其面颊上自刺伤痕,以追求虚荣。其在欧洲中世纪之时,如有加入骑士集团者,其仪式亦即是文身”。【3】 古代的日本亦用文身,来表示社会地位的差别,如云:“诸国文身各异,或左或右,或大或小,尊卑有差。”【4】《明史》的那孤儿国,亦记“那孤儿,在苏门答剌之西……男子皆以墨刺面,为花兽之状,故又名花面国,猱头裸体,男女止单布围腰”。【5】这可见文身之风的普遍。 原始时代人类迷信的心理,极为强烈,这是谁都承认的。他们对于过分新奇、过分不习见的事物和地方,每生恐惧之心,特别是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言语风尚族类异于我,故对我必怀有异心。而外如虫蛇虎豹、草木森林、深山幽谷、大河急流、暴雨狂风、烈日严霜、社坛郊墓、神鬼妖魔,亦莫不在欺我,在僻静处、在黑暗时,伺隙而动,以捉弄我、恐吓我、伤害我、或致我于死地为无上之乐。因此,原始人为避免这些外敌意外的袭击,乃以种种方法,如塞住通路、移动小茅舍、或关闭墙壁与门户、或改变服装,以免认识,甚或以新的说话替代旧的,以避听闻。这样,文身的装饰,很自然地,又被利用为祓除不详、抗拒恶魔的宝物。如我国古代的吴越民族,“断发文身,以避蛟龙”的习惯,据应劭的解释,即为吴越之民,“常在水中,故断其发,文其身,以象龙子,故不见伤害”。【6】这就可以见出文身的习惯,在夸耀之外,还附带着魔术的意义,具有威严的作用,所以有些落后民族,为着文身,曾罄其资囊而不惜;【7】且冒着生命的危险。【8】 像这样的文身,随着共同社会的领域的扩大,社会组织的复离多歧,文身的作用,就渐不适应社会诸制度,例如家族制度的发达,养子的出现,把家徽永久刻印于肉体上,残留永久的痕迹,自然是不便的,同时,奴隶的解放为自由民,文身亦是不便的,而表章的永久的存在,自见相当的麻烦,于是,这种印人身体的“衣服”,在一种新的社会中,在一种随气候的交替、职业的异同、个人的好恶,而随时容易改换体外衣服的社会中,即失掉他的全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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