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这批华人教书匠并不被美国所重视,后来,随着美国对高等教育特别是中国语文教学的加强,使他们开始大有用武之地。1957年苏联首次把一颗人造卫星射进太空,美国朝野为之震动。于是总统立刻向国会提出一项紧急法案,定名为“国防教育法案”,国会立即予以通过。这项法案的主要目的是加强高等教育,由政府拨款,协助全国各地大学加强科学与外国语的教育。 美国总统所指定的一个特别委员会调查发现,有6种外国语是被忽略而不大学习的,其中中文被列为首位。于是这个特别委员会向总统建议,鼓励各地大学增设中国语文课程。这样一来,中国语文忽然间被认为是一个最重要的国际语言,各大学纷纷成立中国语文学系,其他有关的课程也在各地学校发展起来。由此马上感到师资缺乏,于是一些留美学生顿时成为红得发紫的人物,不少成为大学教授,有的还当了院长或副院长。几十年来,他们辛勤耕耘,呕心沥血,为美国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大学生、研究生,对美国教育事业的发展做出了独特的贡献。 第三,提高了华侨、华人的社会地位。中国人大批出洋美国始于十九世纪中叶,那时美国正在进行开发西部运动,其中一项重要工程是修筑铁路,于是到亚洲各国招募工人。当时鸦片战争后的中国,天灾人祸相继而起,许多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应募而去。铁路修完了,又赶上加里福尼亚州的掘金热潮,很多人接着参加了开矿的工作,之后不少人便留了下来,奠定了美国华侨的基础。这批“苦力”在美国定居下来后,长期受到歧视和迫害。其原因主要在于旧中国半殖民地的屈辱地位和种族歧视政策;另外与这批移民的素质也有很大关系。他们虽秉承中华民族赤手空拳艰苦创业的精神,开办了餐馆、洗衣、杂货等行业,活跃了当地经济,但多缺乏知识,对中国文化认识较差,又对美国文化隔阂甚大;他们聚族而居,形成一个小圈子。他们仍穿清朝的服装,女人裹小脚,男人留辫子,引起当地美人的歧视和迫害。 战后滞留美国的学生与第一批移民则大大不同,这批青年学生都受了最高教育,是社会上的知识分子,几乎所有的人都获得较高的学位,其中荣获博士头衔的要占半数以上,他们都成了高级研究员,技师或工程师或大学教授;这在讲究社会地位的国家来讲,显然和第一批移民开洗衣店或餐馆的相差太远了!美国纵然是一个资本主义的社会,可是知识分子仍然受到社会一般人的重视,高级知识分子更会受到人们的尊敬。美国人对这批新的移民再也不敢歧视了。[⑧] 由于这批学生滞留美国加入美国国籍,致使美国华侨华人中颇有造诣的专业技术人员急剧增多。1940年在美国华人中这类人才约有900人,1950年增加到3500人,这时仅妇女专业技术人才就几乎相当于1940年这类人才的总数。1950年代,华人职员、推销员和类似白领工人从8300人增加到1,5400人。[⑨]之后又有了发展,据美国加州大学亚瑟金教授于1971年发表的一项研究报告指出,在美国从事教授、会计师、工程师、医师、律师及各种高级技术12项专业的人员,按各种类总人数核计所占比例,华裔遥遥领先,居于首位,约有3000名中国学者、专家分别在美国150所大学任教,或在私人研究机构任职,都是医药、工程、科学等45类学术部门的专门人才。到了八十年代末,在美国各州着名的大学中,有1/3的数学系、物理系主任是华人;全美机械工程学会的12个分会中,有6个分会的主席由华人担任;国际商业机械公司(全美国的电子计算企业)有800多名工程师,其中1/2以上是华裔;美国电脑中心有1000多名中国血统的研究员;美国着名的太空研究中心也有100多位华裔研究专家。[⑩]他们之中不少是二战后的留美学生。 随着华人移民的增加和文化水平的提高,参政问题为华人所关注。战前老一代的华侨,始终觉得自己是暂居他国的“侨民”,他们“在商言商”,对政治问题态度淡漠,不愿参与居住国的政治活动。但是战后在美国的新一代的华人,已不是暂时侨居的中国人了,他们已取得美国国籍而成为美国公民,要求参政的呼声日益增高。60年代初夏威夷州选出了第一位华裔副州长李察臣;1984年吴仙标教授竟选德拉瓦州副州长获得成功。1987年1月,吴仙标、陈香梅、杨振宁等千名华裔人士联合签署了“华裔公民1988年大选宣言”,呼吁华人团结一致,为争取自身及子孙后代的合法权益而斗争。同年3月近百名美国华人政界人士又在洛杉矶蒙特利尔公园成立“华裔政治委员会”,以便汇聚华人政治力量,促成华人出任美国联邦决策阶层要职,掀起华人参政热潮。这充分反映了华人社会地位的提高。 第四,促进了中美文化的交流。早期的华工在美国修路挖矿,开凿运河,垦植良田,发展渔业,开办餐馆、洗衣、杂货等行业,带去中华民族劳动人民勤劳善良艰苦朴实的优秀品质,也带去了某些作物种子、生产工具及技术,但因多为文盲,在国内未受过正规教育,对中国传统文化知之不多,而在接受美国文化方面又受到许多限制,这就大大影响了中西文化的交流。而战后滞留美国的青年学生则不同,他们是一批知识分子,经受过中美两种文化的熏陶,在国内受过正规教育,对中国传统文化有较深的理解;在美国又接受高等教育。他们思想敏捷,易于接受新事物新知识;他们懂中文会外语,不少人又从事教育工作,利用讲坛这个阵地,把中国国语、文学、哲学、戏剧、文艺、历史、地理等介绍给成千上万的美国青年;他们着书立说,介绍和宣传中国文化,使更多的人了解中国,同时又把美国文化利用他们便利的条件通过种种途径传播到中国;由于他们对中美两国都熟悉了解,所以在两国人民乃至政府之间的交往方面,还常常穿针引线,充当桥梁和纽带。因此,他们对加强东西文化交流,增进中美人民的友谊方面发挥了异乎寻常的作用。 3. 这批留学生滞留海外,得益最大的是美国,不过从长远的观点看,对中国来说也并非无利可得。由上所述,利用美国先进的仪器设备、科研条件,造就出一批闻名世界的杰出人才,他们的突出贡献推动了科技的进步,这不仅对美国,而且对整个人类(当然也包括中国)都具有重要意义;华侨华人地位的增强,也无疑提高了中华民族在世界上的声誉,扩大了影响;中美之间交流的加强,自然对两国都是有利的。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批留居海外的知识人才,是中国四化建设的一支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 几十年来,新中国的成就和国际地位,给他们带来了光荣与骄傲,也使他们“心中始终抱着遗憾,他们受环境的局限,没有得到机会在伟大的解放运动之中发挥一份力量,做出一番贡献,以致他们青年时代的壮志未能如愿以偿,每想到这里,他们有时不免自咎自责。可是他们始终未能忘本,他们始终相信落叶归根的古训;一旦机会到来,他们愿意尽一些力量,为国为民,尽忠报国。”[(11)]虽然他们之中不少人已“落地生根”,加入了美国国籍,但他们认为自己“仍是中国人,有中国人的血性,有中国人的爱国热诚”[(12)]。作为龙的传人炎黄子孙,他们渴望着祖国强盛,他们愿在有生之年为祖国的四化大业贡献自己的余热。 自1972年尼克松访华,中美僵局打开之后,特别是三中全会中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以来,这些被困异国他乡多年的游子纷纷回国探亲访友,观光游览,讲学开会,将西方的先进技术、文化介绍给国内。不少人被国内聘为教授、研究员、顾问,甚至被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他们竭尽全力,为四化建设培养人才,提供科技信息、技术和咨询,将自己的知识毫无保留地贡献给祖国。 如世界着名物理学家杨振宁、李政道自1971年以来多次回国,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杨振宁曾任全美华人协会会长,为加强中美两国之间的了解和友谊,促进中美关系的不断发展作了大量工作,对中国的现代化建设和科技教育事业的发展更为关心,多次献策献力。80年代初,他参与发起创办了在北京出版的《科技导报》,曾给中国领导人写信,指出中国科技界在制定计划中存在的一些问题。 李政道为培养祖国人才做了大量工作,如1978年他第四次回国,为北京科技大学研究生院讲学。他坚持每天讲课3小时,连续7周内讲授110个学时,是他在美国通常情况下3年的总和。他在教学时集中了当代理论物理研究的精华,又结合自己的工作,从基础理论讲起,选择最短的途径,用最快的速度,把听者带到当今世界理论物理的最前沿。他那诲人不倦、认真负责的精神,使大家十分钦佩。为了尽快培养人才,早在1979年李政道就给美国40多所大学教授写信上百封,争取了这些教授,同意按照招收美国研究生的条件和待遇招收中国研究生。八十年代中期美国招收中国研究生的大学增加到60多所,美国最有名的十几所大学的物理系,每校每年招收研究生的名额虽然只有10到25名,而中国研究生就占了4至5名。这些进入美国大学的中国研究生,不仅免交学费,还得到学校资助的生活费。李则差不多把1/3的时间用于培养中国留学生的工作。 匹兹堡大学教授杨富森,1972年后的十几年中四度回国,第一次带着女儿,第二次陪着爱人,第三次在京、津、鲁、沪一些高校讲学6个月,第四次于1984年在钢铁学院外语系讲学1年。1979年他曾给我国政府有关单位上“万言书”,建议利用在美国各大学教书的华人教授们休假之便,聘请他们回国讲学或指导研究。指出这些教授的休假时都有工资,而且很多人基于爱国热诚,不愿增加国家的经济负担(如外汇),愿意自出路费,回国服务;聘用机构只须给他们食住上的安排,问题便可迎刃而解。[(13)] 《李宗仁回忆录》的记录整理者唐德刚博士也多次回国,笔者至今还清楚记得1980年他在山大历史系讲授《美国史》和《胡适研究》时的情形。平常空旷的联合教室,届时座无虚席,连通道也常被挤得水泄不通。他那渊博的学识,新颖的观点,生动的言词,深入浅出的讲解,不时引起一阵阵掌声和喝采,大家普遍认为听他的课不仅增长了知识,而且是一种艺术享受。 还有些当年滞留美国的学子,晚年返国投资,办企业建学校等,种种事例不胜枚举。他们对四化建设的积极作用,日益受到人们的重视。 以上,从留美学生滞留的原因及其对美、中两国的贡献中,我们可以得到许多有益的启迪。 首先,这批人才留居海外,使楚才晋用,对我国来说无疑是个巨大损失,而得利最大的是美国。故做好留学人员的回归工作,不能不是留学教育的首要问题。为此,不仅要提高留学回国人员的地位和待遇,使其有较佳的物质条件和理想的工作环境;而且要加强与留学人员的联系和管理,坚持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发挥思想政治工作的作用;尤其是要加快政治经济体制改革,努力把国内事情办好,造成政治廉明宽松,经济兴旺繁荣的局面,使社会主义具有更大的吸引力。这些工作做好了,自然会有更多的学子回国效力。 其次,由于种种原因滞留海外者,从长远观点看,对我国也并非无利可得。只要他们做出成绩,也会为中国人争光,也会对发展我国人民同各国人民的友谊和交流具有积极意义,也会对中国某些方面产生重要影响。因此,无论对老的还是新的留居海外者,都要采取团结、利用、争取的政策,不要把他们当成异己力量,更不能视为敌对势力,而是看作中华民族中的一员。有关部门要热诚地团结他们,关心帮助他们,体现伟大祖国的温暖;经常向他们介绍国内情况,通报信息,鼓励欢迎他们回国旅游、探亲、讲学等,充分发挥他们对我国四化建设的积极作用。 注释: ①山东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留学生活》,山东人民出版社1992年10月版,第165页。 ②王奇生:《中国留学生的历史轨迹》,湖北教育出版社1992年9月版,第34页。 ③④⑧(11)(12)(13)杨富森:《我在美国三十年》,三联书店1985年2月版,第42-45、138、328、347、347、345页。 ⑤韩省之等选编《海外杰出华人》,时事出版社1987年12月版,第15页。 ⑥李春辉等:《美洲华侨华人史》,东方出版社1990年6月版,第287页。 ⑦唐德刚:《胡适杂忆》,台北1981年版,第160页。 ⑨宋李瑞芳:《美籍华人的人力及就业概况》,纽约普雷格出版社1976年版。 ⑩蔡北华:《海外华侨华人发展简史》,上海社科院出版社1992年3月版,第127-1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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