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策之二是,对官宦的门荫特权进行了限制,并严格控制官员的兼职范围,防止堕政害民,提高官吏队伍的素质。唐人入仕之途甚多,除通过科考以外,利用门荫特权入仕者,其数亦不在少,详情见诸《新唐书·选举志》。科举取仕固不免流弊,但较门荫取仕,则其优点十分显明,因为凡参加科选者,必然要经过多年寒窗苦读,不似有门荫特权的子弟,可以不学无术而凭父祖的功勋劳绩,直接获得禄位!他们之中虽不乏杰出英才,但较之纨裤子弟,则实为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会昌二年四月,武宗下敕,其中云:"今一身属太常金吾,一门尽免杂差役。今日已后,只放正身一人差使,其家下并不在影庇限。……高秩峻级,荣荫子孙,盖宠劳能,著存令式。近者渐寡廉朴,多补名身。不独假荫近房,兼有规求厚利。选曹既阙磨勘,长吏不闻纠绳。此弊公行,吏途太滥,自今后并须准格用荫,人数年限,不得逾越。委吏部及御史台严加宽察。据其选授官列本道本州,须审磨勘,稍疑渝滥,及察知冒卖资荫,便收禁牒报有司。"[33]从中可知,门荫特权,尤其是滥用、冒用门荫特权,已成为中晚唐社会一大弊病,因为那些豪门子弟往往是"自幼授官,多不求学,未详典法,颇有愆违",不仅造成"吏途太滥",而且还由于"一身属太常金吾,一门尽免杂差役",使许多人得免差役赋税,这样势必影响政府的财政收入。因此对门荫特权加以限制,不但能提高官僚队伍的素质,还可以扩大国家的财源,增加国家控制的编户齐民,会昌时期人口有显著的增长,恐怕与限制官宦的荫庇权,使许多人口重入国家户籍,也不无关系。因此,可以说,会昌年间明令限制门荫特权,规定必须严格执行用荫标准,对于避免或减少"其中亦有影庇,真伪难分",肃净官吏队伍有着积极的意义。 吏治败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官员兼职太多而无力全面顾及,故常常只对本职州府尽心尽责,对兼领之地则留意甚少,或竟至加以暴政。如,在讨伐泽潞时,王宰身兼忠武节度使、河阳行营攻讨使等数职,李德裕遂上奏,认为"王宰止可令以忠武节度使将万善营兵,不可使兼领河阳,恐其不爱河阳州县,恣为侵扰"[34],显然,兼职常会形成蠹政。而御史台在会昌四年二月所上奏书中也说:"准会昌三年十一月敕,诸道进奏官,或有一人兼知四五道奏进,兼并货殖。颇是倖门,因缘交通,为弊日甚。"[35]从中还可以知道,兼知过多容易造成地方官权限过重,还会"因缘交通"形成地方势力集团,甚至出现尾大不掉对抗中央的情况,当初安禄山所以敢称兵反叛,与他身兼数任、权重员广就很有关系。因此,御史台提出,"向后兼职,不得过两道以上者。各委本道速差替闻奏,仍委台司纠察,如有违反,必议重惩;又兼知三四道者,台司勘检,各牒本道……"[36],规定兼职不得超过两道,因特殊情况而兼三四道的,必须接受中央机关的监督,如此不仅可以督促地方长官恪勤职守,同时也可以有效抑制地方势力的过分膨胀。 四、禁止游宴,加强监督职能 为整肃政风,会昌时期严禁官员无节制的游宴,并取缔了进士曲江集宴。我们先来看武宗会昌元年三月所下的一道诏书,"州县官,比闻纵情杯酒之间,施行喜怒之际,致使簿书停废,狱讼滞冤。其县令每月暇日,不得辄会宾客游宴。其刺史除暇日外,有宾客须申宴钱者听之,仍须简省。诸道观察使任居廉察,表率一方,宜自励清规,以为程法。"[37]唐代官吏按规定都有宴会钱,这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不正常的消费活动,一个很明显的表现,就是官员往往游宴无度,如此不仅造成物质财富的巨大浪费,也助长了奢侈之风,堕败社会风气,在民众中造成恶劣影响。而更重要的是,官吏因嗜酒贪杯,耽误办公,严重影响了政府机构的办事效能!诏书所谓"致使簿书停废,狱讼滞冤",史不绝书,兹举一例,"王源中为户部侍郎、翰林承旨学士,性颇嗜酒。尝召对源中,方沉醉醒,同列告之,源中但怀忧,殊无悔恨。他日又以醉不任赴召,遂终不得大任,以眼病求免所职。"[38]以如此醉生梦死之人掌握政权,国家何以得治?因此,武宗下诏禁止官员游宴,其意旨就在于促进政风的廉洁和政府形象的改善。 关于罢进士曲江集宴,史书载之甚详,"武宗即位,宰相李德裕尤恶进士。初,举人既及第,缀行通名,诣主司第谢。其制,序立西阶下,北上东向;主人席东阶下,西向;诸生拜,主司答拜;乃叙齿,谢恩,遂升阶,与公卿观者皆坐;酒数行,乃赴期集。又有曲江会,题名席,至是德裕奏:'国家设科取士,而附党背公,自为门生。自今一见有司而止,其期集、参谒,曲江题名皆罢。'"[39]有人认为李德裕是出于"尤恶进士"才罢曲江宴会的,唐末五代的笔记小说更是众口一辞,以为纯系出于一己之好恶而为之,我以为此说不正确。德裕确实说过进士浮华,根艺不实之类的话,但奏罢曲江宴,"尤恶进士"并非主要原因,德裕的根本目的和主要动机,还是为了防止官僚小集团的形成。若非如此,他完全可以利用独掌朝政之机,控制科举选士,使恩出己门,组成自己的势力集团。科举制的实行,在抑制贵游、奖拔孤寒方面确曾功不可没,但也自有其弊,尤其时至中晚唐,积弊更日渐明显,特别是利用科举比周结羽、"附党背公"的现象,日渐其多,检诸史籍,在在皆是。"互相推敬,谓之先辈,俱捷谓之同年,有司谓之座主"[40];郑从谠,"故相令狐陶、魏扶,皆父贡举门生,为之延誉"[41];王起,"李训用事,训即起贡举门生也,欲援起为相"[42]。而穆宗于长庆元年(公元821年)所下诏书中说,"访闻近日浮薄之徒,扇为朋党,谓之关节,干扰主司,每岁策名,无不先定……"[43],可见利用科举选士以结党营私已成为大弊,根除此弊虽非禁其集会所能为之,但采取一定的抑制措施,毕竟比一无所为要高明许多,我们有什么理由去加以指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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