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在苏联和我国史学界，千篇一律地把1920年的苏波战争定为协约国的第三次反苏武装干涉，似乎是不容置疑的。但是，如果我们重新探索历史的真相，客观地实事求是地分析一下苏波战争的起因，战争双方的意图和目的，以及战争的演变过程，就不难发现，上述定论是难以成立的。本文拟从澄清历史真相入手，重新评价苏波战争的性质。
    一、苏波战争的起因和波兰发动战争的目的。
    要弄请苏波战争的性质，首先必须要了解战争的起因和战争双方的意图和目的，舍此就不能得出符合历史实际的客观结论。这里我们暂且先从波兰方面谈起。
    历史上的波兰，曾经是一个地区性的强国。在它的巅峰时期，其疆域东自第聂伯河以东，西至奥得河，南迄波罗的海，北抵黑海流域。从17世纪下半叶起，波兰开始衰落因而成为周围强邻的砧上肉。1772年，1793年和1795年，波兰在惨遭俄、普、奥三强瓜分后，从地图上消失了。从此，波兰民族长期处于异族的统治下。
    直至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随着德奥俄三大帝国的崩溃，波兰民族才实现了重建自己国家的夙愿。在波兰成立了以毕苏斯基为国家元首的共和国。当时波兰的西部边界由凡尔赛和约作了规定，而其东部边界，则悬而未决。德军从波兰撤走后，波兰与苏俄就在领土问题上发生了纠纷。
    复国后的波兰，一方面对自己曾经惨遭列强瓜分而亡国的屈辱史铭记不忘，力图长期保持国家的独立和主权；另一方面，又极其怀念自己昔日的强国地位，试图重新恢复1772年的疆界，建立一个从波罗的海到黑海的包括立陶宛，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大波兰。由于波兰夹在俄国和德国两个强邻之间，又鉴于自己曾被这两个邻国瓜分的历史教训，所以毕苏斯基认为，只有建立一个大波兰。波兰才能与这两个强邻相抗衡，使波兰以独立免遭侵犯。
    波兰要维护自己的独立，这本是无可非议的。问题在于，恢复1772年的疆界，建立一个大波兰的试图，无论从国际法还是从当时的客观实际上讲，都是行不通的。
    因为波兰所觊觎的立陶宛、白俄罗斯和乌克兰，从人种学方面看，与波兰民族差别甚大，它们有自己的语言，宗教和习俗，而且它们都已经根据民族自决的原则，建立了独立的国家。其中的白俄罗斯和乌克兰与苏俄在军事、政治和外交方面建立了联盟关系。在这种情况下，波兰如果硬要建立一个大波兰，不仅违背了民族自决权原则，而且必然要与苏俄产生矛盾，发生冲突。
    苏俄对波兰的政策，一是承认波兰的独立，二是愿意与波兰通过谈判解决领土问题，但当时的波兰政府却坚持要实现建立大波兰的计划。波兰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认为国际形势的发展为波兰的这一计划的实施提供了良好的机会。首先，波兰知道英、法、美国等列强都是苏俄的反对者，它们正积极筹划在苏俄的周边建立一条反苏“防疫线”，以对苏俄进行干涉、破坏、遏制和颠覆活动，并且将波兰视作“防疫线”的中坚和股肱。为此它们必须倚重波兰，支持波兰。尽管由于利益关系的不同，英国和美国主张波兰应是由波兰人组成的波兰，但法国却支持波兰为恢复1772年疆界建立大波兰所作的努力。其次，波兰认为苏俄正忙于应付国内战争，其力量已受到了很大的削弱。
    所以波兰无意与苏俄通过谈判来解决领土问题。1919年4月，波军占领了白俄罗斯-立陶宛社会主义共和国首都维尔纽斯。9月，又攻占了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苏俄也还是真诚地希望避免与波兰发生战争。1919年12月22日，苏俄照会波兰，希望与波兰通过谈判，缔结两国的牢固的和持久的和约，并指出，“苏波两国的和约对于两国的发展，对于两国的繁荣和经济发展是非常必要的”。①为了缔结和约，消除战争危险，苏俄甚至准备对波兰作出领土让步。1920年1月28日，苏俄发表声明，表示，苏俄的对波政策不是从一时的军事或外交局势角度出发的，而是以民族自决权为原则的。苏俄还保证，苏维埃军队不会越过白俄罗斯战线和乌克兰战线。②这实际上“就是让波兰占领立陶宛和白俄罗斯这些非波兰的领土”。③
    但波兰却欲壑难填，对于苏俄的这一让步不屑一顾，仍一意孤行地实施其建立大波兰的计划。在扩张领土的贪欲驱使下，波兰于1920年4月，无视苏俄的多次警告，对苏俄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苏波战争终于爆发了。
    从苏波战争的起因看，波兰是侵略者，是非正义的一方，这可以说是毫无疑义的。
    但如果把这次战争当作是协约国对苏俄的第三次武装干涉，则有点牵强附会了。波兰发动战争，其目的就是向东扩张领土以建立一个大波兰，并不是想要消灭苏俄，因为苏俄已无条件承认波兰的独立，而白俄将军则坚持要建立一个“统一的不可分割的俄国”。如果苏俄为白俄或其它反苏势力所取代，“统一的不可分割的俄国”果真恢复的话，那么，波兰的独立是否能有保障，就大有疑问了。退一步说，波兰即使能维持独立，其东部边界也肯定不会象苏俄所同意的那样对波兰有利，因为高尔察克和邓尼金都认为，波兰的东部边界应当在白俄胜利后交由俄国立宪会议审议。④而弗兰格尔更是坚决反对把西白俄罗斯和西乌克兰划归波兰。所以，波兰害怕白卫将军甚于害怕苏俄，不愿白卫将军消灭苏俄而威胁波兰的独立和生存。波兰曾对苏俄明确表示，波兰对苏政策的基础，就是“不希望俄国反动势力在俄国得胜”。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