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王分封与出镇是元代的一项重要制度。河西走廊水草丰美,适于游牧,战略地位也十分重要,蒙古灭西夏以后,便不断将宗室贵族分封于这一地区。其中以系出窝阔台的阔端家族及其兀鲁思,即后来的永昌王位下(后封荆王)分封较早,势力最大,对元代河西影响也至深。 一、窝阔台至蒙哥汗时期阔端兀鲁思的形成发展 蒙古灭西夏以后,河西地区作为战利品在汗与诸王之间进行了分配,大体情况是术赤之子拔都分得了沙州,察合台之孙阿只吉分得了删丹,肃州为大汗派出的达鲁花赤辖区。(注:《元史》卷60《地理志》,《大元肃州路也可达鲁花赤世袭之碑》。)1229年窝阔台即蒙古汗位后,又将以西凉为中心的西夏故地分封给次子阔端。拉施特对阔端兀鲁思的形成有详细介绍:“窝阔台当了合罕后,没有跟诸王、异密商量,擅自从也可那颜诸子管辖下的军队中将亦鲁该那颜的兄弟异密都剌带宝儿赤及雪你惕部异密连同一千雪你惕部军队及二千速勒都思部人分给了自己的儿子阔端。”(注:《史集》第1卷第2分册,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第381页。)在拥有了这三千户军民集团后,窝阔台又把“唐古惕地区分给他作分地,并把他和军队一起派遣到了那里”。(注:《史集》第2卷第10页。)1235年,阔端统兵攻四川,旋往凉州就封土,形成了自己的兀鲁思。汉文史料则以“镇西土”、“镇西凉”之类的说法描述了阔端就封这一事实,特别是《逊都思氏世勋碑》记载“太宗皇帝时命太子阔端镇河西”,逊都思部赤老温之后锁兀都从行,此后其家族世领王府怯薛官及所属军匠保马诸民,(注:虞集:《道园学古录》卷16《逊都思氏世勋碑》。)印证了《史集》阔端家族统有自己的军队,以唐兀惕之地为彼等之禹儿惕的记载。 根据《一二四七年户县草堂寺阔端太子令旨碑》,阔端窝鲁朵在“西凉府北约一百里习吉滩”(注:蔡美彪:《元代白话碑集录》第14页。)。《西凉考治六德集》卷3永昌县古迹条云:“斡儿朵古城,县东南一百二十里,俗传为永昌王牧马城,城名皇城儿。唐家沙沟角南八十里有永昌王避暑宫,遗址尚存。”其地扼祁连山口,“宽衍善水草”(注:《秦边纪略》卷2凉州卫。)。永昌西又有大草滩,“延长三百余里,横八十余里,其草之茂为塞外绝无内地仅有者,其地直侵甘、凉大道”。(注:《秦边纪略》卷2凉州卫。)元末因阔端后裔衰微,特设永昌宣慰司于此。藏文史料《安多政教史》记载说华锐地区(今甘肃天祝县及青海乐都、互助北山一带)的吉家、李家、鲁家、杨家等许多小土官都是蒙古阔端汗的后裔。(注:《安多政教史》,甘肃民族出版社汉文版第35页。)可知阔端的禹儿惕是以今武威地区为中心的。 从现有记载看,阔端兀鲁思的权力并不局限于河西,原西夏故地(唐兀惕)以及故金陇右、京兆等地均曾是他的势力范围,世守其地的巩昌汪氏、临洮赵氏都纳质子于阔端帐中,(注:《元史》卷155《汪世显传》,卷123《赵阿哥潘传》,《陇右金石录》卷5《汪忠烈公神道碑》、《汪忠让公神道碑》。)陕西京兆等路万户刘黑马、总管田雄、万户郝和尚拔都、都元帅铁哥、朱哥那颜并其余大小达鲁花赤、管民官、课税所官等都要按其令旨行事。(注:参见《元代白话碑集录》收载的几道阔端太子令旨碑文。)在窝阔台汗、贵由汗时期,阔端在上述范围内可以“大发民为兵”(注:虞集:《道园类稿》卷25《重建高文忠公祠记》。),承制封拜将帅,任用官吏(注:《元史》卷155《汪世显传》,卷123《赵阿哥潘传》,《陇右金石录》卷5《汪忠烈公神道碑》、《汪忠让公神道碑》。),管领驿站,征收税粮(注:据《永乐大典》卷19421站赤六、卷19417站赤二及《道园类稿》卷50《翰林学士承旨董公行状》所记阔端后王行事推知。),堪称“人地割畀”(注:《道园类稿》卷50《翰林学士承旨董公行状》。),宰制一方。他还派兵入藏,迎请萨迦班智达往凉州会晤,进而将西藏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注:参见《红史》、《汉藏史集》有关记述。)建立了划时代的蒙藏关系。当不容于母后的大臣镇海和牙剌洼赤前来避难时,他引用“逃避鹰爪而藏身于丛林的雀鸟不遭到鹰的暴行”的古谚,多次拒绝了临朝称制的乃马真皇后的索要,为处在“我们的势力范围内”的罪臣提供了庇护。(注:《世界征服者史》上册,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284页;《史集》第2卷第210页。) 从当时蒙古帝国分封的格局看,窝阔台长子贵由已经继承了分封于叶密立(今新疆额敏南)的窝阔台兀鲁思,而保留了自己领地的高昌畏吾儿亦都护始终与窝阔台系联姻,持亲窝阔台系的态度;窝阔台再将爱子阔端分封于水草丰美的河西,是深有用心的,目的是让他与贵由、亦都护相呼应,加强窝阔台系的总体实力与强大的拖雷系相抗衡。阔端获得了夺自拖雷系的三千户军队,与《史集》所载成吉思汗分给术赤、窝阔台、察合台诸子各四千户的数字相差无几,说明窝阔台是有意扶持阔端,让他拥有与上述兀鲁思同样的实力,而阔端获得经略四川、吐蕃的重任,更使其兀鲁思具有巨大的发展潜力。所以窝阔台、贵由时期的阔端兀鲁思具有封国性质,应当与西道诸王兀鲁思等量齐观。 贵由汗死后,汗位转入拖雷系,蒙哥登上汗位后,严厉镇压试图反抗的窝阔台后王,分封于叶密立的窝阔台兀鲁思也遭肢解,所属军队被遣散。只有阔端系由于其军队来自拖雷系,阔端及其诸子与拖雷诸子十分友好,不仅保住了所属的军队和分地,甚至还从窝阔台兀鲁思又分得了一些家产。(注:《史集》第1卷第2分册第378页,第2卷第11、13、206页。)然而汗位的转移及由此酿成的两系间的流血仇杀不能不给阔端兀鲁思的前景蒙上一层阴影。蒙哥刚坐稳汗位,忽必烈就对家臣吐露心事:“今天下稍定,我欲劝主上驻跸回鹘,以休民息兵,何如?”(注:《元史》卷119《霸突鲁传》。)表明拖雷系心目中的当务之急是加强对西道诸王的控制。形势也确是朝着忽必烈所规划的方向发展,1252年,蒙哥再次分封诸王贵族,其中心内容就是分割削弱窝阔台系势力,“分迁诸王于各所:合丹于别石八里地,蔑里于叶儿的石河,海都于海押立地,别儿哥于曲儿只地,脱脱于叶密立地,蒙哥都及太宗皇后乞里吉忽帖尼于扩端所居地之西。仍以太宗诸后妃宗赀分赐亲王。”(注:《元史》卷3《宪宗纪》。)以上除分封于曲儿只(今格鲁吉亚)的别儿哥为术赤系拔都汗之弟外,其余诸王均属窝阔台系。他们都因亲附拖雷系,未参与窝阔台系的反抗,并且在蒙哥即位大典后前去祝贺而得到奖赏的,尤其是蒙哥都参加了拥立蒙哥的忽里台大会,“与彼联合,给予支持”(注:《成吉思汗的继承者》,周良霄译注,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206页。),获益也最大。从他们分封的所在看,除合丹获得的别失八里原属高昌畏兀儿亦都护领地外,其余诸王只是在原窝阔台兀鲁思的范围内进行了再分封,志费尼说,合丹、蔑里各自分到其父的一个斡耳朵和一个千户的军队(注:《世界征服者史》下册第698页。),窝阔台兀鲁思的其余千户则被大汗剥夺。而拉施特则补充说阔端诸子也分到了一个斡耳朵,蒙哥汗还将谋叛者拥有的那些军队规定为他们所有(注:《成吉思汗的继承者》第249页,《史集》第2卷第11页。),实际上就是参加忽里台大会的蒙哥都分到了太宗三皇后乞里吉忽帖尼所在的斡耳朵及其留守军队,这个斡耳朵很可能是在窝阔台兀鲁思的南部,靠近河西走廊,或者蒙哥都的分地就是分割了阔端兀鲁思的西部即河西走廊西部一带。 另一方面,蒙哥也对旁系诸王怀有戒心,处心积虑地进行限制。同年,为加强本系的地位,蒙哥又立燕京、别失八里等处和阿母河等处三个行尚书省,以加强对华北、中亚和阿母河以南之地的控制,同时皇弟忽必烈总兵南伐大理,并赐之以漠南汉地,开府京兆,取代了实力犹存的阔端系对陕西京兆、临洮、巩昌及四川前线等地的统治,剥夺了窝阔台以来阔端系对南伐川藏地区的军事指挥权。当时还在潜藩的忽必烈甚至还遣使西凉索取高僧萨迦班智达,结果因萨班已死,年方16岁的八思巴应命往见忽必烈于六盘山。(注:《佛祖历代通载》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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