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喇沁亲王府所藏《元朝秘史》抄本及其学术价值(3)
在军事方面,两卷中主要记载了成吉思汗指挥的下述几个重要战役。以主儿乞歹、阿儿孩为先锋,征讨客列亦惕部,大功告成,将其部众分与属下。以者别、忽必来为先锋,征乃蛮主塔阳。设疑兵,实行攻心战,使塔阳汗不战而败。在此过程中招抚札答阑等部,极大地削弱了札木哈的军事力量。分进合击,大破乃蛮古出鲁克与篾儿乞脱黑脱阿联军。为速别额台打造铁车,往剿忽都,命者别追袭古出鲁克,以绝后患等等。 除在军事斗争中表现出来的雄才大略以外,卷七、卷八还较详尽地叙述了成吉思汗作为政治家的远见卓识,以及在治军建国过程中采取的一些重要措施。如,注重信义,赏罚分明,在联盟中确保自己的主导地位。有理有节地处理与反叛无常的安答(伴当之谓)札木哈之间的关系,扫除迈向汗位的最后障碍。又如,为了抵御乃蛮的进攻,整治军队,立千百户牌子头,设六等扯儿必官、八十个宿卫、七十个散班,制定严密的宿卫制度。有鉴于篾儿乞降兵在老营中作乱,将他们遣散各部,分而治之。建立蒙古帝国后,封功臣木华黎为国王,授开国功臣九十五人为千户,任命断事官,使国家的管理机构步入有效运作。无论从引为借鉴的功利目的抑或从历史研究的需要出发,卷七、卷八所记载的这些史实都是十分重要的。清朝最高统治者将此由两卷构成的抄本视作“天中受秘”自有其道理。 事实上,撷取《秘史》部分内容以抄藏、刊刻的事例不仅仅见于喀喇沁亲王府藏本,兹另举三例如次: 1.明朝永乐元年(1403年),朝廷组织编纂《永乐大典》,将《秘史》全文抄入是书。次年(1404年)八月,从役诸公中有人借此工作之便,舍弃用汉字音译蒙语的正文和旁译,单独抄出《秘史》总译,订为两本,用于历史研究。 2.清朝顺治八年(1651年),吏部侍郎孙承泽从故家获见一部《秘史》十二卷抄本,“前卷载沙漠初起之事,续卷载下燕京灭金之事”(注:孙承泽:《元朝典故编年考》卷九,据《元明史料丛编》第一辑,影印本。)。在他看来,续集所载“下燕京灭金之事”为正史所阙,十分重要,遂将续集两卷的总译抄入自己的史著《元朝典故编年考》,希冀有裨于同好。 3.清朝乾隆年间,秀水万光泰据十二卷本《秘史》的总译,采辑史实大端,删略传说、世系及琐事叙述,编成一部《元秘史略》。后来杨复吉将这部《秘史》节本刊入《昭代丛书》,以广见闻。 以上三例虽采撷迥异,各有侧重,但仍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所依据的均为总译。自明初以来流传至今的《秘史》一书由三个部分组成,即正文、旁译和总译。正文系原始文献的汉字音译,旁译是单词的义译,总译为每节的大意。由于总译并未对正文作逐词的翻译,省略之处颇多,用词亦俚鄙粗俗,因此对于全面准确地理解正文尚有一定的距离。喀喇沁亲王府所藏抄本虽为两卷,突出的却是成吉思汗的创业伟绩。为便于研读,正文、旁译和总译尽悉抄录,堪称撷采维严,臻于完古。 四、抄本的学术价值 自明朝初期,我国各民族学者就开始对《秘史》进行研究,如今已有了数百年的历史。文献研究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内容。它不仅涉及到文献发掘以及对发掘的文献价值进行评价,同时又是《秘史》研究史必须关注的课题。喀喇沁亲王府藏本的发现是文献版本研究的一个新收获,因为这是一部自明清以来从未见诸于学者和藏书家著录,亦未曾在学术研究中被援用的抄本。不仅如此,抄本本身的特征、内容以及藏主的变迁都使它具备了远远高于民间传抄本的学术价值。笔者认为,其学术价值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这是一部证佐凿凿的内廷抄本。从明朝初期至清朝末期,在官私书目及学者著述中屡屡言及内廷的《秘史》版刻和抄本,并且颇有传抄的记载。但是除赵万里从内阁大库发现的四十一枚洪武刻本残页外,学术界从未见到过真正的内廷抄本。喀喇沁亲王府的藏本钤有“御赐”字样的印文,确系皇家经眼的秘籍,这在《秘史》流传史上是仅见的。进而言之,此本只抄录了《秘史》的精要部分,且又有若干舛讹和错简。尽管如此,它竟得以入藏内廷,得以加钤御印,得以外赐近臣。此事充分反映了最高统治者对这部名著之价值的认知水平,这在《秘史》研究史上同样是仅见的。 2.这是一部唯一可考的蒙古王府藏本。罗藏丹津于17~18世纪间撰有一部《黄金史》,其中的大量史文移录自《秘史》蒙古文原文,然原书阙考。清朝乾隆年间,蒙古族学者博明亦曾研究过《秘史》,所据何本如今已无从踪迹。因此,喀喇沁亲王府的这部《秘史》又成为唯一可考的蒙古王府藏本。贡桑诺尔布不仅是其藏主之一,而且还曾研究了这部无与伦比的历史名著。民国十六年(1927年)五月,他为汪睿昌(蒙古名为特睦格图)的《译注蒙古源流》撰序文一篇,其文征引华赡,抉择精详,于甄别源流用力至勤,并有言曰:“其所载赞博、青吉思汗等大率与《唐书》、《元史》、《元秘史》、《嘉喇卜经》相合。”(注:汪睿昌:《译注蒙古源流》卷首,北京蒙文书社铅印本,1927年。)此序文本身也是一项研究成果,而这一成果又与庋藏《秘史》抄本有着必然的因果关系。日本国学者小林高四郎曾经在他的专著中断言,蒙古学者对于《秘史》的研究始自本世纪30年代末期。笔者于1987年援据博明的学术笔记和《蒙古世系谱》案语撰文,提出异议(注:见拙文:《十五卷本〈元朝秘史〉和清代蒙古学者博明》,《内蒙古师大学报》哲社(蒙文)版,1987年第2期。《〈元朝秘史〉(十五卷本)第一卷校异》,《内蒙古师大学报》哲社(汉文)版,1987年第3、4期。)。贡桑诺尔布鉴藏《秘史》抄本并为蒙古史译著撰写序文一事,无疑是对我国《元朝秘史》研究做出的可贵贡献。 3.这是一部撷采独特的完古节本。在明、清两代,学者撷取《秘史》的部分内容以抄藏、刊刻、重编的事例屡见不鲜,并且以撷取总译作为史料补遗居多。喀喇沁亲王府藏本则全文抄录了作为其精要的第七、第八卷的正文、旁译和总译,以为治军建国之借鉴。这种既着眼现实的功利目的,又保留原书完古形式的节本在《秘史》流传史上尚属首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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