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嘉时期,嘉定钱氏名闻海内,大昕深于经史,“一门群从,皆治古学,能文章,为东南之望”(注:《清史稿》卷四八一。)。大昕之弟大昭,字晦之,亦贯通经史,曾撰《尔雅释文补》、《广雅疏义》等,于正史尤精两汉,有《后汉书补表》8卷行世。大昭三子东垣、绎、侗,少承家学,皆潜研经史、金石,时称“三凤”。绵延汉学,卓有成绩。又有族子钱塘、钱坫。钱塘,字学渊,进士,选江宁府学教授,刻苦撰述,著《律吕古义》等书,钱大昕称他“于声音、文字、律吕、推步,尤有神解”。其弟钱坫,字献之,少孤,好读古书,因家贫后人京依大昕。大昕教以习篆书。尝与名家洪亮吉、孙星衍讨论训诂、舆地之学。钱坫的主要著作有《诗音表》、《车制考》、《尔雅释义》、《释地》等,广有影响。 乾嘉吴派汉学考据之风盛,渐而也蔓及上海县。上海的一些文士如赵文哲、张熙纯等经常游学至苏州、嘉定一带,与王鸣盛、钱大昕相交甚深,问学切磋。这一时期的上海文风,亦以治经史者居多。著名的有黄烈父子,黄烈,字右方,号一斋。其父黄中松,曾撰《诗疑辨证》6卷,《文渊阁著录提要》论云:“主于考订名物,折衷诸说之是非”,考正讹谬,校定异同,其言多有依据。黄烈则尤善治经,覃精研思,历寒暑五十余而无倦,著《书疑辨证》。王鸣盛尝致书云,“兄可作中流砥柱”(注:同治《上海县志》卷十四。)。另有李林松,字仲熙,乾隆时进士,曾观政户部,也当过考试官。致仕归里后,葺所居后圃为易园,著书其中。其经术邃深,尤精汉学,所著称富,有《周易述补》、《通韵便览》、《礼运》、《中庸礼说》等问世。“沪中人物,盛于乾隆时,如陆耳山、赵璞函、褚文渊,张策时、曹锡宝,皆名重当世”(注:《瀛壖杂志》卷三。)。褚文渊,即褚华,这是一位性格傲睨的学者,自放于诗酒间,但为学扎实,“生平留心海隅铁事及经济名物”(注:同治《上海县志》卷十四。)。所著《沪城备考》,订误补遗,以订补此前所修之《上海县志》。褚氏另辑《海防辑要》,并著《木棉谱》、《水蜜桃谱》,别具特色,为研究上海地方史提供许多珍贵资料。 兴考据,讲实证,成为学术之主流,盛极一时。然而,“言言有据,字字有考”的汉学学者,在经历了一段盛世之后,却面临着这样一个现实社会:经济凋敝,政治腐朽,思想沉寂,一派残破败落之象。也就在这时,乾嘉汉学开始受到了另外一批学者的指责: 汉学诸人,言言有据,字字有考,只向纸上与古人争训诂形声,传注驳杂,援据群籍,证佐数百千条,反之身己心行,推之民人家国,了无益处,徒使人狂惑失守,不得所用(注:方东树:《汉学商兑》卷中之上。)。 丧失了“盛世”的基础,汉学考据自然走向衰落。上海当地的士人也看到了这一颓势,被王韬称为“沪之士林中品方行直”的翼云师江驾鹏曾言及当时上海的士人文风:“顾自嘉、道间,已云中弱,至今益不自振,可称绝无仅有矣。盛极而衰,其势然也。”(注:《瀛壖杂志》卷三。)虽然还有点怀恋乾嘉士风,考据人才辈出的局面,但也明白“其势然也”。这时,一种新的士风学风也正在酝酿之中。 明清数百年间,在上海地区的文人学术圈中,曾涌现出陈子龙、钱大昕这样一流的学者文人,在江南区域以至在全国范围内都具有一定影响。然而从总体上说,其时江南的文化学术中心是在苏州,上海的人文学风受苏州影响较大。及至近代开埠通商,伴随着上海城市地位提升,大批文士流入集聚,才使它的学术文化地位日益凸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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