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鸿章对日本认识的转变(1870-1880)(3)
三 日本侵台未能得手,便又着意打开朝鲜大门。1875年9月,日本在朝鲜海岸制造了云扬舰事件,并以此为借口,派军舰到朝鲜逼迫开国。同时派使节来华试探清政府的态度,要求清政府派官员陪同或行文介绍日本人去朝鲜,企图假手清政府实现其征服朝鲜的祸心。总理衙门与李鸿章不同意日本的要求。日使森有礼于是否认中朝宗属关系,与总理衙门发生了一场辩论。1876年2月,日本逼迫朝鲜签订了《江华条约》。该约第一款写入“朝鲜国乃自主之邦,保有与日本国平等之权”(注:《李朝高宗实录》,十三年丙子二月二日。)的内容,以此否定中朝宗属关系,为其独霸朝鲜预留地步。中日之间关于朝鲜问题的交涉及《江华条约》的签订,使中国对日本野心的认识,更加深入了一步。 日本觊觎朝鲜,引起同样对朝鲜有着强烈欲望的俄国的关注。俄国报纸报道说,“日本已向朝鲜宣战,舰队封锁了朝鲜的港湾”,并表示:“对于接近俄国边界地域的这种纠纷,政府是不能熟视无睹的。”英国对俄国南下心怀恐惧,其报纸乘机宣扬:“俄国决定增派舰队,……陆军准备与日本占领南朝鲜相呼应,侵入朝鲜北部。”(注:信夫清三郎:《日本外交史》,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上册,第160页。)在这种形势下,日本也开始做防俄的准备。日本国内,“士绅不服朝政,有四十万众密约为乱,不日内难将作”(注:《李文忠公全集》,《译署函稿》,第7卷,第3页。),日本近代史上一场最大的内乱--西南战争已经迫近。在这种内外形势下,为平息由于《江华条约》带来的清政府的不满,日本又以防俄为名对清政府进行欺骗。当时,沙俄占据伊犁,对我国西北边疆构成极大威胁。防俄这一题目,对清政府有相当的吸引力。1876年10月,副岛种臣以旅游的名义到天津拜访李鸿章,声称法国窃取到俄国政府的秘密文件,其中说:“俄如与日本生事,必先据日本赤马关,以断东西之路。”(注:《李文忠公全集》,《译署函稿》,第6卷,第32页。)以此表示日本防俄之心甚牢,“其意似欲中、东两国推诚相与,共御俄患。”(注:薛福成:《庸庵文别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118页。)11月间,日本西部连续发生士族叛乱之后,日本公使森有礼返任过天津,在与李鸿章晤谈时称:“黑龙江东岸,俄人方鸠集蒙古、高丽人民,开拓日广,日本现于土满江置领事府,实虑俄人南侵高、日地界。方欲与中国、高丽并力拒俄,岂肯同室操戈,自开衅隙?”他还请李鸿章致书总理衙门:“嗣后商办各件,如蒙开诚相示,定当竭力以从。”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友好与亲近。对副岛种臣和森有礼的游说,李鸿章信以为真,认定“该国防俄之吞噬甚切,其愿与中国并力亦属实情”(注:《李文忠公全集》,《译署函稿》,第6卷,第31-32页。),于是决定“联日防俄”。 1877年春,日本为镇压士族叛乱,指示其驻天津副领事池田宽治向李鸿章商借子弹,李鸿章为表示“救灾恤邻之谊”(注:《李文忠公全集》,《译署函稿》,第7卷,第3页。),未经请示总署即借予10万粒。 《江华条约》之后,日本对朝鲜苛索百端,因而遭到朝鲜政府的抵制。中国驻日公使何如璋赴任后,日本为减少在朝鲜扩张的阻力,要何如璋设法为之介绍,愿与朝鲜“诚心和好,两无虞诈”(注:《清季中日韩关系史料》第二卷,第366页。)。于是李鸿章在1878年10月致书朝鲜国王的叔父、太师李裕元,劝其联日防俄。信中首先宣称日本自西乡隆盛带头叛乱兵败自焚后,“彼君臣鉴于国小多难,或不敢复勤远略”,要朝鲜不要再担心日本的侵略。接着为日本说项,称:“日本近以俄人有事四方,……其于贵国既无恶意,似欲联为辅车,引为唇齿,颇疑贵国不肯倾诚相待”。最后提醒李裕元警惕俄国的威胁,与日本“蠲细故而扩远图。”(注:薛福成:《庸庵全集外稿》,上海醉六堂石印本,第3卷,第39页。)李裕元在复函中不以为然,认为俄国固应防备,而日本“喜愠无常”,“少不如意,易致葛藤”(注:《清季外交史料》第16卷,第13页。),揭露了日本公使花房义质反对朝鲜在文书中称中国为“上国”,以及对朝鲜欺压讹索种种情形。可知日本并无与中朝两国“并力”的诚意,“联日防俄”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四 李鸿章“联日”幻想的彻底破灭,是在日本正式吞并琉球之后。 琉球自明初即受中国册封,至万历年间,日本进攻琉球,迫使其向萨摩藩称臣,于是琉球便处于两属的状态。明治维新后,日本于1872年10月宣布琉球为藩国。1875年5月,正式禁止琉球向清朝朝贡。1876年5月,又接管了琉球的司法权和警察权。琉球国王尚泰派紫巾官向德宏等到中国乞援。驻日公使何如璋主张对日采取强硬态度。他于1878年5月间致函李鸿章,指出:日本阻贡不已,必灭琉球,如果不加干涉,不仅祸将延及朝鲜,而且“台澎之间将求一夕之安不可得”。这时李鸿章尚在致力于“联日防俄”,认为:“琉球以黑子弹丸之地,孤悬海外,远于中国而迩于日本”,“若再以威力相角,争小国区区之贡,务虚名而勤远略,非惟不暇,亦且无谓。”(注:《李文忠公全集》,《译署函稿》,第8卷,第4-5页。)对琉球问题采取消极态度,只同意由何如璋反复向日本政府交涉。 何如璋在东京所进行的舌敝唇焦的交涉没有产生任何效力。日本于1879年4月悍然宣布吞并琉球,改为冲绳县。日本的行动充分暴露了它在亚洲扩张的野心。消息传来,李鸿章深为震惊,对日本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在复何如璋的信中,反复表达了他的愤激与憎恶的情绪:“东人居心狡狯,往往以巧言餂我,辄用为生事之据。前此台湾之役、朝鲜之役,皆其明鉴。”“遽废琉球为县,其无情无理,不守条约,不顾公法,实为地球各国所未有,殊堪痛恨。”(注:薛福成:《庸庵文别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121-122页。)“倭人贪利弃信,诈伪无耻,有西人所不屑为者。”(注:薛福成:《庸庵文别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126页。)在给江西按察使沈保靖的函中,他对日本的野心和可能造成的后果作了分析,指出:“日本地狭民贫,迩来宗尚西法,国债累累,妄自谓富强之术胜于中国,恒思逞其狭谋以偿所费。故数年之间,一入台湾,再议朝鲜,三废琉球。……此时中国若操之过蹙,固启兵端,若竟置之不理,彼谓中国畏之已甚,必且得步进步,纵兵四出,无所顾忌。”(注:薛福成:《庸庵文别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124-125页。)
(责任编辑:admin) |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分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