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略》一书的编纂有以下三个方面的特点。 第一,有关文种选择。材料来源全部取自各路统兵大臣、将军、督抚及在京各衙门所报有关军务之奏折及朝廷下发的谕旨。实质是把取材范围局限在少数上层决策者之间的正式官文书内,其他诸如各衙门之间或内部的平行文书、各类供词单等,均被轻视而不予收录。其中包括京城巡防处有关太平军北伐将士的供词;各地的捐厘、团练章程清单及有关清廷对外关系的照会等。这些珍贵材料往往可与折、谕的内容互为参佐。可见《方略》的取材范围相对单一,致使材料内容多有缺憾。 第二,有关编辑方法。在对原档的编选过程中,纂修官采取的是择要筛选和逐件修改的手法。奕炘等人在《纂修方略凡例》中(注:馆藏军机处录副奏折文教类,第4995卷。),对材料的取舍制定了一系列原则规范,归纳起来可以分为三类:即节省篇幅,择要录选;显示谋略,迥避分岐;突出恩德,弘扬战功。根据既定原则,纂修者首先对原档进行了收集和筛选,从上万件档案中仅选取5000余件成为《方略》的素材,其余半数以上的文件均被割弃。对于入选各件,《方略》也并未全文采用,而是进行更加细致的删改。这些工作都记载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方略馆全宗中的《纂辑剿平粤匪方略草本》内,共369册。它是编修中形成的底稿,也是《方略》的雏形。编者对已选定并誊录在簿册中的原档内容逐页进行加工。通过文内的浓圈密划我们不难看到,几乎所有文件都被做了不同程度的处理,一般删除幅度为原档的2/3。所发史料经过压缩、改造后,大多失去生动、具体、详实的内容,仅成为极简单的报告。 第三,有关内容结构。编者往往要在皇帝发布的某些重要政令之后添加一段述评,内容多是赞扬皇帝的施政方针,主调皆是为其歌功颂德。如道光三十年十月谕内阁,著林则徐查明“被贼滋扰及官兵经过各地方”,分别蠲缓钱粮。在此谕后,编者加注了140余字的按语(注:《方略》卷2。),把道光帝的爱民圣德视为治国安邦之典范。 再如咸丰元年四月谕,“所有守御得力及平日治民出色之员”,即“破格给予恩施”。在其后有150余字的编者按(注:《方略》卷4。),为咸丰帝一经当政便采取逾格奖擢,劝诱出力的举措唱赞歌。这些内容为该编注入了浓厚的忠君色彩。 三 鉴于一切为皇权服务的思想,及为统治者树碑立传的宗旨,《方略》编者为迎合当权者的利益,将大量档案文件做了删除、修改和添加,其中的用意有许多是正式颁布的《凡例》所不得言喻的,它使该书的史料价值因而带有很大局限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方略》将原奏中有关清军贪生怕死、畏缩后退及官员昏庸无能、弃城溃逃的内容大加删除。在统兵大员的战报中,有许多是战场上的写真,而在编者笔下,则要进行选择,删除那些不可传诸后世的内容。如李星沅等奏报都司临事逃避折内,叙述了当太平军进攻广西龙州城时,都司谭永德“于贼匪尚未入境之先”即“闻风逃避,事后捏词粉饰”(注:《史料》第1册,第148页。)。这是咸丰帝登极后最早的官员被参劾的奏章,其内容反映出地方守将的劣迹,显然不成体统,有损当权者的尊严,故《方略》史官对此件弃而不录。又如福建陆路提督李若珠在奏报丹阳、常州相继失守折内,描写苏常战局时写道,“苏城兵勇寥寥,溃散者胆已寒,新募者情更怯,江南全局岌岌可危”(注:《史料》第22册,第270页;《方略》卷239,第268页;《方略》卷238,第227页;《方略》卷236,第94页;《方略》卷235,第262页;《方略》卷237。)。这段文字足为圣武之羞, 若流传于世,会使清朝军队丧失体面,因而被编者删去。 第二,该书对官员的某些不光彩行为刻意加以修饰。咸丰十年四月太平军攻克常州,清督办江南军务·钦差大臣和春丧命。对于来自前线的战报,凡奏谓和春自缢身亡之说,在编辑过程中均予删除。如江南河道总督庚长在奏折中报告和春已自尽之处(注:《史料》第22册,第270页;《方略》卷239,第268页;《方略》卷238,第227页; 《方略》卷236,第94页;《方略》卷235,第262页;《方略》卷237。),及两淮盐运使乔松年探闻和春“在苏州城外浒墅关自尽”的奏折全文(注:馆藏方略馆簿册卷1,《纂辑剿平粤匪方略草本》包18。)。 在清廷下发的上谕中,却一律称和春“因伤身故”(注:《方略》卷238、239。)。伤亡有别于自尽,前者系战殁殉职,例予优恤建祠;后者为畏罪穷蹙,实属无能轻生。编者在此所做的处理,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当时,清江南大营部队连失数城,节节退守,咸丰帝对此十分恼怒,一再谕令和春“力赎前愆,毋得再有疏虞,致干重咎”(注:《史料》第22册,第224、244页。)。当常州继而又失时,身为诸军统帅的和春督师失律,罪责难逃。把他的死因一致称为伤亡,掩盖了自缢的情节,这是编者秉承统治者的意图,人为地替这位狼狈的钦差大员设计了一个圆满壮烈的结局,用以维护和树立清朝满官要员的公众形象,由此也淡化了和春在经营江南大营中日久无功,贻误战机的罪责。此外,在同年闰三月山西道监察御史朱潮的一份奏片中,曾披露提督周天受在驻守浙省时营防废弛,连失要隘,“身为大员,与其麾下同入妓馆,又逞忿专杀”(注:《史料》第22册,第270页; 《方略》卷239,第268页;《方略》卷238,第227页;《方略》卷236 ,第94页;《方略》卷235,第262页;《方略》卷237。)。这句描述军务大员营伍丑闻的文字, 亦被编者视为有伤风化而被删弃了。 第三,对于奏折原件中关涉清军投降或暗通太平军的情节,编者往往避而不载。咸丰十年二月,李秀成部进攻杭州城时,利用城内投诚的清军兵勇做内应,清军正在接仗,“无如城中兵勇皆贼,八门大开”,清军溃败,城中“民人均已归顺”。这段清兵私通太平军,里应外合献出杭城,及城内百姓积极响应的真实场面,在当时杭州将军瑞昌的折件中描绘得颇为具体。这篇史实却令清统治者感到难堪,故被史官删削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一份杭城失陷的简单报告(注:《史料》第22册,第270 页;《方略》卷239,第268页;《方略》卷238,第227页;《方略》卷236,第94页;《方略》卷235,第262页;《方略》卷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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