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樵是中国古代杰出的史学家,一生勤于著述,生平著作共达八十四种之多,可惜大都佚失,至今能见到的只有《通志》、《夹漈遗稿》、《六经奥论》、《尔雅注》以及一些零散遗文。作为一位史学大家,郑樵的史学思想是很丰富的,总结这份遗产对于我们认识中国史学思想的发展是很有裨益的。笔者不揣愚陋,拟就郑樵史学思想特点中最具有特色的三个方面加以论述。 一、重视实学 郑樵非常重视实学。他的所谓“实学”是指用实事求是的态度求得真实可靠的学问,具体地说是通过实践真正认识天文、地理、草木、虫鱼、鸟兽、车舆、器服等客观存在的事物,掌握有关这些实物的一些知识。 郑樵认识到:“操穷理尽性之说,以虚无为宗,实学置而不问”①是中国古代学术界的一大流弊。以圣贤哲人自居者对草木虫鱼等实学是不屑一顾的。董仲舒就说:“能说鸟兽之类者,非圣人所欲说也。圣人所欲说,在于说仁义而理之。……观于众物,说不急之言而惑后进者,君子之所甚恶也!”②朱熹也认为:“且如今为此学而不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世故,乃兀然存心一草木、一器用之间,此是何学问?如此而望有所得,是炊沙而欲其成饭也。”③那些注疏家则是“只务说人情物理,至于学之所不识者,反没其真,遇天文,则曰此星名;遇地理,则曰此地名,此水名;遇草木则曰此草名,此木名;遇虫鱼,则曰此虫名;遇鸟兽,则曰此鸟名,此兽名。更不言是何状星、何地、何山、何水、何草、何木、何虫、何鱼、何鸟、何兽也,纵有言者,亦不过引尔雅以为据耳,其实未曾识也。”④他们实际上是从书本到书本,不求甚解,不懂装懂。 针对上述情况,郑樵分析了实学不兴的原因。第一,“语言之理易推,名物之状难识”,故很多学者“皆从事于语言之末而非为实学也”。第二,书本知识脱离客观实际,“农圃之人识田野之物,而不达诗书之旨;儒生达诗书之旨,而不识田野之物”⑤,二者无由参合,遂使鸟兽草木之学不传”⑥。第三,史家与专家分离,也就是“历官能识星而不能为志,史官能为志而不识星”之类的情况。他还从历史角度考察了实学不受重视的原因,认为“当仲尼之时,已有此患”⑦,“仲尼既没,百家诸子兴焉,各效《论语》以空言著书,至于历代实迹无所纪系”⑧;甚至认为“班马只事虚言,不求典故实迹,所以三代纪纲至迁八书、固十志几绝绪,虽其文采洒然可喜,求其实用则无有也”⑨。 有鉴于此,郑樵大力提倡实学,并身体力行。他认为要求得实学,光靠书本是绝对不行的,因为“五方之名,既已不同,而古今之言,亦自差别”⑩。所以,学者必须走出书斋,深入实际,“广览动植,洞见幽潜,通鸟兽之情状,察草木之精神,然后参之载籍,明其品汇”(11)。这很接近我们今天所说的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治学方法。他记述自己获得实学的经验时说:“臣结茅夹漈山中,与田夫野老往来,与夜鹤晓猿杂处,不问飞潜动植,皆欲究其情性”;“已得鸟兽草木之真,然后传诗;已得诗人之兴,然后释尔雅。”(12)在介绍如何学习天文知识时,郑樵说他得益于丹元子的《步天歌》:“一日得《步天歌》而诵之,时素秋无月,清天如水,长诵一句,凝目一星,不三数夜,一天星斗,尽在胸中矣。”(13)可见,郑樵非常重视依靠实地考察和亲自观察获得真知实学,说明他是一个颇有科学思想的人,这在中国史学界及整个学术界都是难得的。 郑樵认为,图谱也是获得实学的一个重要途径,所以他特别重视图谱的作用。他说:“天下之事,不务行而务说,不用图谱可也,若欲成天下之事业,未有无图谱而可行于世者。”又说:“诚以为为国之具,不可一日无也。”这把图谱提高到“为国之具”的地位。对于学者来说,图谱也是“为学之具”。他分析了有图无图之不同功效,认为“古之学者,为学有要,置图于左,置书于右,索象于图,索理于书,故人亦易为学,学亦易为功,举而措之,如执左契。后之学者,离图即书,尚辞务说,故人难为说,学亦难为功,虽平日胸中有千章万卷,及置之行事之间,则茫茫然不知所向”(14)。郑樵指出有些学问有书无图不可用,象天文、地理、宫室、器用、车旗、衣裳、坛兆、都邑、城筑、田里、会计、法制、班爵、三统五运、名物、书等十六种学问必须有图,才能真正掌握,“为学者而不知此,则章句无所用,为治者而不知此,则纪纲文物无所施”(15)。故而,他认为“图谱之学不传,则实学尽化为虚文矣”(16)。郑樵对图谱重要性的认识是值得我们重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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