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从史观表述来看,史学和文学有极相似的地方。史学是研究人类的过去,讲述过去所发生的事情,一方面,它要描述过去的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另一方面也要说明过去的事情,为什么如此这般的发生。而要做到这一点,史学家有必要明辨细节,生动地把历史细节象讲故事一样叙述出来。这样,史学与文学就有极相似的地方,因为,文学也是叙述性的,文学家也在讲人生的故事。所不同的是,文学家可以凭想象,虚构细节来讲故事,而史学家所讲的故事都声称是真实可靠的,不是凭空编造出来的;文学家所提供的是生活真谛的写照,而史学家所提供的是生活真理本身;文学家所说的是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而史学家则告诉人们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正是上述的异同点,决定着各自的表述内容和形式具有不同的特点。历史学的特点之三,就是表述内容的真实性和表达的科学性。 作家在创作时,进行艺术加工是允许的。他可以把甲、乙、丙、丁不同的人身上所发生的言行和种种心理活动,汇集在某一个人身上,使他所写的这个人物具有典型性。就是说,只要不违背生活逻辑,不违背社会总趋向,一切艺术加工都是允许的。而史学则不然,史学家在表达史观时,不允许对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的内容进行虚构,不允许把拿破仑的言行,心理活动移植到秦始皇、孔子身上,一是一,二是二,所提倡的是内容的真实性。史学家凭借史料,可以对各种个别性作出取舍,却不容许通过集中的手法去塑造典型,表达自己的史学观点。 在表达观点的语言运用上,史学讲究用词科学、严肃,而文学则较多的强调语言美。文学语言或者说作家的表述语言,大致有两类,一是词藻华丽,二是语句平实。词藻华丽与语句平实只要是真实情感的流露,均能给人以美感。因为,文学是一种艺术,是一种语言艺术,在表述文学家的观点时,它讲究含蓄,而不是平铺直叙。只有含蓄,才能给人回味,给人美感,才成为真正的文学语言。史学则不同。它强调用词准确、严肃,更加注重表达的科学性。 当然,并不是说,史学家在表达“史识”时,可以不讲究语言美。恰恰相反,一个好的治史者,语言的修美是至关重要的。做到这一点尽管很难,但并不是高不可攀的。史学家表述史观的语言美,可使所写人物,象文学家笔下塑造的人物那样形象生动。司马迁为我们作出了榜样。《史记》中的历史人物写得极活,司马迁对表达自己“史识”的语言运用,极其熟练,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日本学者斋堂正谦说,“子长同叙智者,子房有子房风姿,陈平有陈平风姿;同叙勇者,廉颇有廉颇的面目,樊会有樊会面目;同叙刺客,豫让之与专诸,聂政之与荆轲,才出一语,乃觉口气各不同。《高祖本纪》见宽仁之气动于纸上,《项羽本纪》,觉暗{K1C802.JPG}叱咤来薄人。读一部《史记》,如直接当时,人亲睹其事,亲闻其语,使人乍喜乍愕,乍惧乍泣,不能自止。”①鲁迅也说,《史记》是“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从史学和文学的角度高度评价了《史记》这部不朽的文史名著。 四 从品德的内涵和要求来看,史学和文学一样都有一个如何处理主客体关系的问题,也都是在处理主客体关系时体现史学家的“史德”或文学家的“文德”,但“史德”与“文德”相比有着不同的内涵和要求。 什么是“史德”?从古到今,不少史学家都进行了思考,并提出了种种见解。其中,以章学诚的观点最为精辟。他在《文史通义》一书中,明确指出,所谓“史德”,“著书者之心术也”何谓“心术”?章学诚解释道,“盖欲良史者,当慎辨于天人之际,尽其天而不益以人也、尽其天而不益以人,虽未能至,苟允知之,亦足以称著书者之心术矣。”这段话含义深刻,包含的内容也十分丰富。章学诚认为,治史者在处理史料,提出“史识”时,一定要忠实于客观事实,事实地反映历史本来面目。尽可能的“摆脱”历史撰述中主体意识的参与。做到这一点,尽管很难,但如果能朝这个目标努力,应该说,治史者的“史德”是高尚的,具备了成为良史的素质。 历史学的价值在于真实,真实性是历史学的精髓。作为一名治史者,应努力真实地记录或反映历史本来面目,这就是史学对治史者的“史德”要求。它构成了历史学的特点之四。 而文学,“文德”的内涵和要求,显然不同于“史德”。“文德”有两方面的内容。一方面,是指“实录”生活;另一方面,是指真实情感的流露。西方文学强调前者,中国的传统文学则强调后者。实际上,这两者是统一的。“实录”生活,是真实情感流露的基础和前提,反过来,如果不是真情实感的流露,要做到“实录”生活,同样不可能。既然文学的“文德”要求作家流露真情实感,就是说,作家在创作时,可以也应该把自己的全部情感注入作品,使人物、事件有血有肉,带有鲜明的个性和情感色彩。文学作品正是靠这一点,即以情动人来发挥文学功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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