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耿宁,聊城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丁海彬,聊城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 基金项目:2003年聊城大学资助社会科学立项《济慈研究》研究成果之一。 一、引 言伏都教(Voodoo)是一种主要在非洲和加勒比海国家尤其是海地流行的宗教,由罗马天主教仪式原理和达荷美奴隶的泛灵论和魔法结合而成;其中一个至高的上帝统治着包括地方神、监护神、神化的祖先及圣者的万神殿,他们与信徒在梦境中、梦幻之境和宗教仪式的领地进行交流。济慈通过对这一信仰的理解和演绎,创作了长诗《拉米亚》,对以蛇类信仰为核心的伏都文化的文学和政治意义进行了阐释。 二、济慈的“消极才能”说和拉米亚的蛇类意象:白与黑1.长诗《拉米亚》的最后一幕是最精彩的高潮。在年轻的里修斯和拉米亚的婚礼上,秃顶的哲学家阿波罗尼专注的盯住新娘,揭示了新娘并非善良少女的秘密,从而彻底搅乱了婚礼: …… 诡辩家的眼睛 有如枪尖,刺穿了她的全身, 锐利,无情,彻底,猛烈;她按 无力的 纤手所能表示的那般, 示意他保持沉默;但徒劳无补, 他目光直直的一看再看--不 ! “一条蛇!”他应声喊到;话音未止, 她发出惊恐的惨叫,便永远消失……[1]269 阿波罗尼的眼光锐利如矛,刺入蛇妖的心脏,也映射着济慈一直在思索的诗人角色问题。1818年,济慈在写给理查德-伍德豪斯的信中说:“令道德高尚的哲人吃惊的,会使玩世不恭的诗人欢喜。……一名诗人是生存中最没有诗意的,因为他没有自我-他要不断的发出信息,去填充其他的实体。”[2]214变色龙是19世纪欧洲探险家和旅游者发现的非洲固有的爬行动物,美丽而神秘。通过把作为诗人的自己和变色龙联系,济慈给自己的“消极才能”说赋予了色彩与内涵,一种“身处不确定性、神秘和怀疑之中,但仍对一知半解心满意足”的状态。 关于艺术家性格的探索,是济慈长久以来的兴趣所在。他曾在给弟弟们的一封信中提到:他注意到莎士比亚的品质是那些文学大家所应有的,这种品质叫negative capability(中译一般作“消极才能”,但也有“天然接受力”等说法)。济慈自己是这 样解释的:“一个人有能力停留在不确定的、神秘与疑惑的境地,而不急于去弄清事实 与原委。”[2]59其后济慈把柯勒律治作为莎士比亚的反例:“譬如说吧,柯勒律治 由于不能够满足于处在一知半解之中,他会坐失从神秘堂奥中攫获的美妙绝伦的真相。 “[2]59济慈对柯勒律治的理解是否准确暂且不论,但透过济慈谨慎选择的言辞,他 的想法大致可以归纳为:所谓艺术家的”消极才能“,是区别于理性主义精神的。理性主义者总是急于用清晰而简单的逻辑去整理一切,使一切都变成一堆冰冷僵硬的”事实 和理由“。而艺术家则应”不求甚解“,只为对象完整具体的面目所迷恋和激动,逼真 地把握对象,保留其全部丰富、复杂和神秘的特点。值得注意的是,济慈的话里隐含着一个意思,即艺术家要听任自己被对象本身的美所征服。济慈当时是这样表述的。”对 一个大诗人来说,对美的感觉压倒了一切其他的考虑,或者进一步说,取消了一切的考 虑。“[2]59 所以,1819年济慈开始创作《拉米亚》时,他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一个神秘的蛇女-她藏匿于异邦的丛林之中,准备化身为人。对于济慈而言,拉米亚的神秘有三重意义:(1)她是蛇;(2)她是女人;(3)她源于非洲。济慈创作常用的Lempriere‘s Classical Dictionary解释为:“拉米亚”是“非洲的某种怪物。它们拥有女人的脸与胸部,其余部分则与蛇类似。它们引诱陌生人近前,然后吞食之。尽管它们没有语言能力,但其嘶 嘶声却令人赏心悦目。”拉米亚的神秘特性,充分激发了济慈的想象力。同时,诗人发出了警告:英国对于非洲传统魔法的理解和占有,可能对于两种文化都是毁灭性的。 2.1818-1820年,即济慈创作、发表《拉米亚》之时,济慈对非洲文化学习者和神秘的非洲风俗表示了极大的兴趣。1819年1月,他写给弟弟乔治的信中提到了一篇描述“非洲王国的发现”的旅游札记。 欧洲人早就对恐怖的非洲习俗有所知晓,但济慈在信中强调:把人体作为无私的供品却是两种文明遭遇的结果。对于济慈,文化交流促生的故事,定会公然挑战约定俗成的个性,接近一种“消极才能”。非欧遭遇的故事,充满了神秘、不确定性和疑虑。它不尽是欧洲的,又不尽是非洲的,是一种处于“青须公”小说和“事实”之间的东西。非欧碰撞不仅包括了文化和宗教,还伴随着政治-领土占领和经济利益。因此,一种文化个性之所失,另一种则会有所得。 3.《拉米亚》开篇便被这种黑白争斗所充斥。诗作处于征服史之初,英国的仙女精灵把“森林神和山林水泽女神驱逐出茂林”,而“仙王奥布朗辉煌灿烂的王冠、节杖、用露珠做扣子的披风翩翩,还没有吓走牧神和林中女仙”。在济慈的叙述中,这些征服染上了白色:原本具有黑皮肤传统的森林之神,被奥伯朗征服;而后者的名字源自拉丁文albus(意即“白色”)。诗作早期的白色背景,和拉米亚的黑色相映。她同时是普洛塞嫔(冥后)(Proserpine)和欧律狄刻(Eurydice),而黑肤色无疑是来自宙斯的利比亚情妇。更甚者,如同伊尼亚斯的黛多(Aeneas’s Dido)一样,济慈笔下的拉米亚也因为和白人文化的亲密接触付出了巨大代价:白人文化把她变成了“致命的白色”从而彻底毁灭了她。 为避免我们把这种激烈碰撞看作是自然或偶然的,济慈把诗作的“原始征服”描述为浪子之神的利己行为。赫耳墨斯自己前去找寻“可爱的女神隐秘的床第”。他从山谷飞到山谷,从树林飞到树林,专心于“多情的偷窃”,试图找寻那看不见的女神;而后者的自由毋庸质疑是和她的不可见性紧密相连的。在上演这一征服剧时,济慈利用了探险旅行家们-他们声称,尽管其行为难免涉及“多情的刺探”和“偷窃”,但控制非洲的基本途径还在于揭露并拥有它的秘密。例如,苏格兰之非洲探险家巴克(Mungo Park,1771-1806)就充分表达了“探察一个未知国家产品的激情期望”。巴克发誓,自己的孜孜探求将“使国人熟知非洲地理”,因而“把新的财富开放给国人的雄心和工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