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真心,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神会记录下这种罪行的(意味着将下地狱)。 (由于对神的爱)而获得神的爱的人,可以得到光明;而没有神的爱的人,会在地上背负重担。[24] 于是: 正言而正行。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死后必然会接受神的审判)。那时,6个月才成的身体,一瞬间变成了无。(中略)被火葬烧掉(印度教徒),或者埋进坟墓(伊斯兰教徒)。但是,他们的灵魂却由于他们生前的业行而接受裁判。[25] 要超越印度教与伊斯兰教在形态上的差异,展开以本质上的一致作为前提的思想。上述一文认为,对神绝对的皈依,也即在神人合一的希求的面前,宗教的差异是不成问题的;说印度就是展开吠檀多的思想,说伊斯兰就是展开苏菲派的思想。这种思想多数的印度穆斯林都能接受,这成为了一个传统。[26] 继承这种传统的是活跃于15-16世纪的伽比尔(Kabir,1425-1492)与纳那克(Nanak,1469-1538)等人。 伽比尔与纳那克都是印度中世纪神秘主义思想家的代表人物,同时他们也是民众思想家,并无奉行的教义,而展开的是自由思想。特别是纳那克的教导,促成了后代的印度教与伊斯兰教的融合宗教锡克教的发展,直至今日。[27] 伽比尔与纳那克所代表的神秘主义思想家,在印度教称作巴克底(bhkti,对神的虔诚的爱),在伊斯兰教被称为苏菲。因而,无论是伽比尔还是纳那克,双方都把他们尊崇为圣者,这是印度中世纪宗教氛围存在的象征。同样,无论是伽比尔还是纳那克,他们都反对对宗教进行教条的理解,信仰真神,认为印度教与伊斯兰教并没有差异。伽比尔的表述为: 伽比尔说:唱赞拉姆(印度教的神)就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其中含有神的救赎。(伽比尔使用的是)与拉姆同样的语言,人们被用达夏拉特的儿子拉姆的名字来称呼,(伽比尔)因为唯一神的缘故而使用。伽比尔说:我偏向你们一方而叫你们拉姆。我们应该明白这个语言的差别。 唯一之神拉姆在一切之中,由一神中流出之物(印度教的拉姆)也是唯一之神的一部分(化身)。唯一之神无论在何处都为始终。因为,唯一之神拉姆只有一个。[28] 如果认为伽比尔是伊斯兰教徒,那他是如何脱离开伊斯兰的教条的应该很明确。但是,这样大胆的主张的提出,应该是伊斯兰教徒而非印度教徒;说伊斯兰教徒接受了,这是因为显示出伊斯兰教具有更大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基本上是印度教徒的纳那克提倡与伊斯兰的融合以及最终统一,他也认为,神是唯一的,印度教的神也好伊斯兰教的阿拉也好,都是唯一之神的表现的一部分。然而这种真实对于婆罗门也好对于伊斯兰教的宗教精英也好都不明白。纳那克说: 婆罗门进入莲花之中,在道路上来回观望却未见神。他无法接受神的命令,于是,只能陷于绝路。(中略) 宗教权威集于一身的卡兹(Kazi,伊斯兰法学者)、齐库(Cheiku,伊斯兰宗教指導者)和伐克尔(Faqir,同前),他们虽然说自己是伟大的,但是他们的心却有病。[29] 因此,既不偏向印度教也不偏向伊斯兰教的唯一神的教诲,解说着人间真正的幸福。 (如果遵从真实的神的教诲)他就不会有死。(中略)(根据古尔的教诲)无论在何处,都能看见唯一的神。[30] 这样,无论是伽比尔还是纳那克,对于印度教和伊斯兰教这两大宗教的存在,什么是它们之间共通的唯一性?因为无论是阿拉或梵的表现怎么不一样,但无论哪一方却都只有一的存在,因此,将此相对化,再设定一个最高的一的存在,那么两者的差异就能够得到超越。这就是在印度思想中所见到的印度教·伊斯兰教融合思想的一种形态。他们超越了现实世界在表面上的差异,也超越了教条主义的差异,在唯一神之下讲平等与融合。 但是,这种理论无论对于正统的印度教还是伊斯兰教都难以接受,于是,他们试着将两种宗教统合起来,结果就产生了新的宗教集团。 这种诸种宗教融合、融和的崇高思想为莫卧儿王朝的阿克巴尔大帝这个伟大的思想家、世俗权力者所得到,并将其置于印度文化的中心。 五、阿克巴尔的融合思想伽比尔与纳那克之后数十年,莫卧儿王朝的第3代皇帝阿克巴尔提出了自己独自的印度教·伊斯兰教融和的思想,并且进一步展开为融合思想。阿克巴尔的这一观点,并不单单是抽象的理论,还在现实的政治、社会政策中展开实施,对既存的宗教采取了与伊斯兰教同等对待的宽容政策。 上面已经谈到,在印度的超越宗教差异的神秘主义的传统存在着底流,其传统在伊斯兰教徒的世界里,并被合理地接受。特别是自己具有苏菲派的宗教体验的阿克巴尔大帝,将其宗教思潮不但在宗教上,还在政治和文化上积极推广。 被称为印度教·伊斯兰教融合文明的那种诸宗教和文化的融合,其结果就是,从阿克巴尔到达拉的百年间,在印度伊斯兰世界里伊斯兰文明作为中心花朵盛开。同时,伊斯兰教与印度教、基督教、犹太教、帕尔斯教(Parsi,这是从伊朗移民来的拜火教教徒)等平等相处,融和·融合的宫廷之花得到开放。[31] 阿克巴尔大帝在1579年让伊斯兰至上主义者进行反省,开始打出诸宗教融和的新宗教的旗号“定-伊-伊拉希”(Di‘n Ila’hi‘,“神圣的宗教”)。这是对1575年的“信仰之家”(Iba’datkha‘na)所提倡的诸宗教对话的继续,也是阿克巴尔大帝最终得出的结论。 应该提到的是,阿克巴尔大帝一开始并没有考虑诸宗教的融和·融合。他在初期是正统派的伊斯兰教徒。然而,后来他倾倒于苏菲派的思想,才从伊斯兰至上主义转向开展诸宗教的融和·融合思想。[32] 要追溯他思想的具体变迁过程比较困难,但其思想的萌芽却早已存在。阿克巴尔大约早在1563年就废止了对印度教徒的巡礼税,第二年又废止了叫作“吉兹亚”的异教徒税。并且,他们对伊斯兰教内部深刻的宗教对立也即希阿派与逊尼派的对立一开始就坚持一种宽容的态度。 阿克巴尔的“信仰之家”所宣扬的是,“这个神圣的场所是供给人们构筑灵性的,在这个地方神圣的智慧之柱高高竖立。”[33]在这里,以作为苏菲的阿克巴尔为中心: 他的宽容与神的影子是明亮的,根据(皇帝的)宽容,在这里苏菲、哲学学者、法学学者、法律家、逊尼派、希阿派、(印度教的)婆罗门、耆那教徒、恰尔巴卡、基督教、犹太教、萨比、拜火教徒等等,他们严肃地集会一同来进行讨论。[34] 可是阿克巴尔关于诸宗教融和的思想以及其政策却遭到了各种各样的批判。[35] 但是,他的融和思想不能单单认为那是由于政治上的技巧而导引出的,引用几则插话就可以明白。例如,阿克巴尔在1567年访问了锡克教的第3代阿马尔·达斯(Amar Das,1479-1574)。当时锡克教刚结成教团不久还很弱小,阿马尔·达斯作为会面的条件提出,要求阿克巴尔到锡克教的标志性地点“朗葛尔”(Langhr,公共食堂)去进餐。在这个公共食堂中,不问年龄、职业、阶级、性别、宗教等,主要是去共同感受锡克教的教义;根据锡克教的教义大家共同用餐,这在实际存在阶级差别的印度社会里,是一场革命。 听到这个要求的阿克巴尔的臣下们被激怒,但阿克巴尔却说,虽然那是一个弱小教团的教主,但他听从神秘主义思想家阿玛尔·塔斯的教诲,与阿玛尔·塔斯的思想获得了共鸣,把现在的阿姆尼萨尔(Amritsar)一带赐给他,使锡克教团可以取得跃进。 阿克巴尔就是这样一位不分身份上下、不问宗教如何,以真挚来求道,对所有的宗教都宽容,对于不同的思想都能够谦虚地倾听的思想家。他作为当时一流的苏菲,运用着印度教·伊斯兰教融和·融合思想,并将其更进一步地发展。 因此,先前所讲的哈拉吉的教诲,为阿克巴尔的宫廷无条件地接受。因为他的目标是要达到诸宗教和平共处,他还设立了翻译诸宗教圣典的翻译局,将印度教的古典《摩诃婆罗多》翻译成伊斯兰文字,也将《圣经》、《古兰经》等翻译成印度的文字。[36] 这种思想在莫卧儿王朝宫廷内得到了继承,他的曾孙达拉的思想活动由此更往深一层发展。 六、达拉的印度教·伊斯兰教融合思想 在日本,对达拉·希库(Dara Shikoh)思想的了解还不如对阿克巴尔的了解。[37]但是他的业绩很伟大,应该从比较文明学方面来进行正式的研究。例如,他把梵文的奥义书(Upanisad)翻译为波斯语,叫做Oupnek’hat。此后再被翻译为拉丁语,给欧洲知识界很大的影响,这件事被广为传颂。另外,达拉作为苏菲并不固执于伊斯兰,而是对诸种宗教思想都以柔和的态度对待。特别是他通过对印度教圣典的翻译事业,使得神秘主义极端化。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受到印度教圣者巴巴·拉尔的感化,从信爱的立场出发,他尝试着以印度教·伊斯兰教两教融和的思想,写作了他的代表作《二海合流》(Majma‘al-Bah’ray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