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真朝贡断绝后宋朝的念念不忘 从宋仁宗天圣年间开始,女真与宋朝联系断绝,如马端临言,女真“自天圣后,役属契丹,不复入贡”(55),原因在于契丹重新控制了女真。此后,双方关系只限于个人行为和零星的信息以及宋政府的战略设想。 天圣九年(1031),登州报告“女真国晏端等百八十四人内附”,朝廷下诏将其“送濠州给田处之”(56)。与零星的女真人应募当兵相比,这是史籍记载的第一次成规模的女真移民,朝廷将其安置在土旷人稀的淮南濠州耕种定居。 当时的情况是,契丹几乎统治了整个宋朝以北的广大地区。富弼在给皇帝献上的《河北守御十二策》中指出:“今契丹自尽服诸蕃,如元昊、回鹘、高丽、女真、渤海、藯惹、铁勒、黑水靺鞨、室韦、达靼、步奚等,弱者尽有其土,强者止纳其贡赋。”(57)曾公亮等撰《武经总要》,在《边防·北番地》中附有“奚、渤海、女真”,其了解的情况是:“今附契丹者为熟女真,置一十八州……居于东京三面,皆侨立州名,民籍每州千户至百户余。依山林不服从者,谓之生女真。”(58)在宋朝的国防战略中,女真位列其中。因而,对于隔绝的女真,宋朝念念不忘,这体现在两个方面: (1)密切关注其向背和被契丹利用的情况。庆历五年(1045),河北都转运、按察使欧阳修,向皇帝报告被契丹控制的女真有叛离行动:“又闻今春女真、渤海之类,所在离叛攻劫,近才稍定。”(59)第二年,宋仁宗对大臣说道:“新罗、高丽诸国,往年入贡,其舟船皆自登州海岸往还。如闻女真、三韩已为契丹所并,傥出不意,则京东诸郡何以应敌?宜下登州访海外诸国道里远近,及究所以控御之策具奏。”(60)嘉祐五年(1060),西上閤门使、英州刺史郭谘言:“盖契丹疆土虽广,人马至少,傥或南牧,必率高丽、渤海、达靼、黑水女真、室韦等国会战,其来既远,其粮匮乏。”(61)宋神宗熙宁五年(1072),河东经略司上言:“契丹大点集,云防托汉界,至召女真、渤海首领,自来点集未尝如此。”(62)作为契丹的帮凶,女真的动静关系重大,其被调集,意味着辽军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宋朝须加强警备。宋徽宗政和三年(1113)二月,宋政府“以辽、女真相持,诏河北治边防”(63)。辽、女真相斗,宋朝也要加强边备,以虞不测。北宋后期的孔平仲云:“匈奴尤畏女真国。范纯礼尝闻彼使云:‘女真国人长马大,其境土之广,南北不知几千里也。’徐禧覆于永洛,是时匈奴方苦女真侵扰,故帖然自守,不敢为中国患。”(64)这些资讯,渐渐向宋人传达了女真人顽强凶猛的概念,为后来与金兵交战时的恐金症埋下伏笔。 (2)积极争取重建联系以便利用。庆历二年(1042),御史中丞贾昌朝上疏言:“宜度西戎诸国如沙州、唃厮啰、明珠、灭藏之族,近北如黑水女真、高丽、新罗等处,皆旧通中国,今为二敌隔绝,可募人往使,诱之来朝,如此,则二敌必憾于诸国矣。敌憾则为备,备则势分,此中国之利也。”(65)这些外交战略设想固然很好,但并未能实现。宋神宗元丰年间,朝廷多次作出努力,力图重建与女真的联系。元丰初期,朝廷重新审定了礼乐仪制,其中包括《蕃国》七一卷:“曰《大辽令式》,曰《高丽入贡仪》,曰《女真排办仪》,曰《诸蕃进贡令式》。”(66)在外交礼仪上,将女真作为位于辽国、高丽之后的第三大邦交对象,足见重视程度。朝廷有专门的外交机构,负责接待女真等政权事宜。如宋哲宗朝前后,朝廷鸿胪寺的礼宾院,“掌回鹘、吐蕃、党项、女真等国朝贡馆设,及互市译语之事”(67)。其时,女真有半个世纪没有来往开封,但在宋朝外交的礼堂上,宋政府一直是虚位以待的。元丰四年(1081),管辖登州等地的京东转运判官吴居厚,向皇帝建议:“募惯习航海之人,因其商贩踏行海道之通塞远近,开谕女真人马之利,询求海北排岸司所在,其兴废之因,俟得其实,条画以闻。”宋神宗随即批准。(68)希望招聘民间人士重新打开与女真交往的海上航道,建立联系。第二年又下诏书,表达了这一愿望:“在先朝时,女真常至登州卖马。后闻女真马行道径已属高丽隔绝,岁久不至。今朝廷与高丽遣使往还,可降诏国王谕旨:女真如愿以马与中国为市,宜许假道。”与高丽重建往来之后,宋政府认为具备了与女真联系的交通条件,要求高丽向女真转达宋朝希望其前来卖马的信息,并要求高丽允许女真通过其境内到达宋朝。但是这属于一厢情愿,“后女真卒不至”(69)。元丰七年(1084),礼部言:“钱勰等昨在高丽国,闻女真四十余人在彼,尝密谕泉州商人郭敌往招诱首领,令入贡及与中国贸易。仍谕敌:如得女真语言,即至明州知州马珫处传达。乞下珫候招诱到女真语言,即具以闻。”宋神宗随即批准其计划,但“其后女真卒不至”(70)。在高丽的宋朝使者秘密派遣泉州商人与同在高丽的女真人联系,可谓密切关注并充分利用时机,但没有结果。 开始于登州的宋与女真航道,一直荒废了百年之久:“祖宗以来,虽有此道,以其地接诸蕃,禁商贾舟船不得行,百有余年矣。”(71)重和元年(1118)重开之时,却开始了亡国之路。此前,一个佞臣的阿谀行为间接对宋、辽、女真三国关系的改变起到了催化作用。宋徽宗初,任河北都转运使的梁子美,“倾漕计以奉上,至捐缗钱三百万市北珠以进。崇宁间,诸路漕臣进羡余,自子美始。北珠出女真,子美市于契丹,契丹嗜其利,虐女真捕海东青以求珠。两国之祸盖基于此”(72)。他大量从契丹购买北珠以奉承皇帝,而北珠产自女真,必须海东青才能捕到含珠的蚌,契丹便加强了对女真的残暴索取,引起女真的反抗。如此“蝴蝶效应”般的连锁反应,遂致辽宋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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