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世纪的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回顾本世纪学术发展的历程,进行深入的思考和科学的总结,无疑是一项意义重大的工作,将使我们更好地看清脚下要走的道路,把握未来前进的方向。对20世纪中国历史学发展进行回顾,其中带有核心性质的问题,是如何看待和评价马克思主义史学的历史地位。 一、马克思主义史学把20世纪中国史学推向新阶段 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所取得的巨大成就,把20世纪中国史学推向更高发展的崭新阶段,放在素称发达的中国史学演进长河中来考察,这也标志着达到前所未有的发展新时期。 20世纪中国史学,可大致勾勒为:1、本世纪初期, 是“新史学”思潮涌起的时期。2、“五四”前后至三四十年代, 是新史学发展阶段,也是新考证学(实证史学)取得建树阶段。3、从1929 年郭沫若《中国古代社会研究》问世,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为马克思主义史学崛起阶段,李大钊宣传唯物史观是其前导。此与上述新考证史学获得建树在时间上交叉,形成双线前进。4、解放后至六七十年代, 是马克思主义史学发展并经受严峻考验阶段。5、新时期以来, 是马克思主义史学在改革开放的新历史条件下继续发展和探索阶段。 从解放后,直至今天,马克思主义史学一直在全国范围内居于主导地位,奠基时期几位杰出的开拓者,在解放以后继续取得优秀成果,他们的成就至今仍然有很大影响。所以,从郭沫若以来,马克思主义史学又应视为一个整体性的发展过程来考察。我们讲“马克思主义史学把20世纪史学推向更高发展阶段”,表现在哪些方面呢? (一)产生了为数不少的卓有成就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家,无论在通史、断代史、各种专门史和史学理论领域,贡献出数量极其可观的有价值的学术著作,著述的规模,开拓研究领域之宽广,论述之深度,都是远超前人。郭沫若、范文澜、翦伯赞、吕振羽、侯外庐“五老”,在解放前已有名作,建国后又做出更大建树。 (二)培养了大批史学人材(大体应有四代),创办了众多的史学刊物,成为繁荣学术的园地。不同时期培养出来的,有不同特点(如“开拓的一代”,“继承的一代”,“探索的一代”);而许多有成就的以科学理论为指导的史学工作者的共同特点是,思想活跃,视野开阔。50年代末以后出现的“左”的错误,和“文革”对历史科学的摧残,反而促使史学工作者冷静思考许多问题,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理解得更深刻了。 (三)对史学理论和史学方法认识更科学,并达到更高的层次。自从本世纪初倡导“新史学”之后,新史家在理论和方法方面,都比旧史家先进得多。从梁启超到“二陈”(陈寅恪、陈垣),他们的史学理论、史学方法都有创新,推动了20世纪史学的发展,而且至今仍然值得我们珍视。如,梁启超批判“君史”,批评旧史为帝王将相作家谱,只会因袭,不会创造;主张新史学应该探求人类社会进化的公理公例,即规律性;晚年又一再论述新史家应抛弃孤立对待史实、史料的旧法,而应重视联系的考察。王国维出色地运用“二重证据法”,以古代文献与地下出土的甲骨文相对证,丰富了古史研究中的可信资料,扩大了史学工作者的视野。陈寅恪治史的特色是既能细致入微地考辨史实,又能作综合分析,因小见大,探求带规律性的东西。陈垣发展了传统史学讲类例的方法,在文献学上做了总结性的工作。他写有多部宗教史的名著,跳出以往宗教史研究专重教义传承、演变的局限,把宗教史与文化史、社会史结合起来,揭示出有关民族间文化上的交流和融合,弘扬民族正气、激发爱国主义等项具有积极意义的内容。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家继承了前辈学者的优良方法,同时自觉地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和方法,达到了新的高度。20世纪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理论和方法内容丰富,自老一辈史家以来,到今天成绩优异的学者对之灵活运用,非几句话所能概括。起码说,以下诸项都是重要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决定社会基本进程;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又有反作用;在阶级社会纷纭复杂的事实中,要用阶级斗争观点和阶级分析方法作为指导线索,同时要坚持历史主义;承认英雄人物的作用,同时认为人民大众的意志最终决定历史的根本方向;推动和影响社会进程的诸项原因中,经济的前提和条件归根到底是决定性的,但是政治等的前提和条件,以及人们头脑中的传统,也起到一定的作用,各种因素构成了“合力”;研究不同国家历史发展的共性,更要研究各自的特殊性,共性寓于特殊性之中;评价历史人物,不是根据他的口头宣言,而是根据其社会实践,衡量历史人物的功绩,是根据他比前人提供了什么新东西;运用发展的、联系的、辩证的观点,反对割断历史联系、孤立地看问题;详细占有材料,去伪存真,由表及里,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切以时间、地点、条件为转移;宏观研究与微观研究相结合,掌握由具体→抽象→再回到具有多样规定性的、内涵丰富的具体的研究方法。马克思主义关于史学理论和方法提出的重要原理,以往史学家只能是片断地提出,相互地认识到,而马克思主义却明确地、系统地提出一整套科学的历史观和方法论,这当然把中国史学推向崭新的发展阶段,高出于以往史学一个历史时代。在“左”的观点影响下,马克思主义史学发展过程中出现曲折,对此应区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史学工作者不熟练,运用失当,这是可以通过学术实践,通过讨论逐步提高的。另一种则是别有用心者恶意的歪曲、破坏,这种人本身即是马克思主义的对立物,不能把他人造成的混乱和谬误算到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帐上。马克思主义重理论,又重史料。马克思是革命导师,而他首先是科学巨匠。与一些专重材料的学者不同的是,马克思主义史学家既重材料,又重视理论的指导作用。我们至今可能还做得不够,但总的方向一定是越来越好。 (四)用可信的、科学的历史知识教育群众,自觉地发挥历史教育对推动社会前进的作用。历史学是严肃的学术,它又与现实社会生活和未来走向息息相关。这是历史学本身的性质所决定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古代优秀史家就是这样认识和实行的。司马迁撰《史记》,做到“原始察终,见盛观衰”,“述往事,思来者”。司马光撰《通鉴》,“专取关国家盛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来作为“资治”的依据。之所以要总结、清算过去,是为了把握现在,认识未来,发挥史学的社会功用。有的学者喜欢搞纯学术,不赞成史学可以致用,也不妨保持这种认识,这些研究者只要在纯学术领域即专门考证上做出成绩,他们同样应当受到尊重。但另一方面,又应承认历史学既然是社会意识形态的一种,必然要对社会存在产生作用。史学工作既然是社会分工的一个部门,也应该为社会尽到责任。所以,赞成“发挥社会功用”更有道理,更应当受到尊重,问题在于要拿可信的、科学的历史知识教育群众。故此,发挥历史教育对推动社会前进的作用,也应是衡量历史学进步的重要标准之一。在这方面,马克思主义史学比起“新史学”和新考证学派,无疑是大大向前推进。关于此项,我们可以举出非常显著的以下三方面事实: 1、马克思主义史学的一些名著发挥了教育人民、 鼓舞人民的巨大作用。郭沫若《中国古代社会研究》出版在“风雨如磐,鸡鸣不已”的年代,帮助许多进步青年认清中国革命前途,坚定对未来的信心。而在抗战后期和解放战争时期,许多青年读了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和《中国近代史》而奔赴延安。翦伯赞主编的《中国史纲要》长期被用作大学教材,教育了一批又一批青年学子,且长期受到社会各界重视,1995年仍荣获全国高校社科著作评奖历史类的重奖(特别奖)。 2、中国是一个由五十多个兄弟民族共同组成的大国, 历史学在加强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和激发爱国主义方面,担负着重要任务。许多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史学工作者,都很重视以可信的史实,阐述中国自古代以来,如何一步一步走向更加统一。阐述全国各民族如何共同创造祖国的历史,历史上各民族之间联系的加强,为何是民族关系的主流,发掘历史上民族之间联系加强、和好相处的有积极意义的史实。中国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以中原地区为中心,民族之间的联系和融合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平。至秦汉建立了封建统一国家,形成了汉族这一中华民族的主体民族,并不断加强与周边民族的联系。魏晋南北朝天下大乱,但全国范围内民族的融合和联系得到加强,在此基础上建立了更加盛大的唐朝。元朝蒙古族入主中原,造成了生产破坏,但同时也促进了广大边疆地区封建化的进程。自秦汉至元,中国历史总趋势是更加统一,国家统一是长久的,分裂割据是短暂的。元朝以后,再没有出现公开割据。清朝建立,满族对汉族有压迫、歧视,但康、雍、乾三朝对蒙古、新疆、西藏广大边区的民族政策却取得了成功,最后奠定了今天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版图。特别是在近代以来,在共同的反帝反封建斗争中各民族互相支持,大大密切了民族间的联系。这些都写在马克思主义史家编著的书中,对加强今天民族大家庭的团结产生了很好的教育、促进作用。 3、马克思主义史家自觉地批判继承祖国几千年的史学遗产, 吸收其中有价值的东西,作为思想资料和历史编撰的借鉴,加以改造,创造出有民族特色、又有时代内涵的新的历史著作,使具有多种风格的历史书籍受到读者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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