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史仲文和胡晓林先生主编的百卷本《世界全史》,精装20卷,已于1996年由中国国际出版社出版。这部《世界全史》是我国学者编撰的世界史着作中的第一部大部头的着作,自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最近,笔者有幸拜读了这部着作的古埃及史部分。读后,喜忧参半,严格地说,忧大于喜。喜的是,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编撰的大部头的世界史着作;忧的是,这部着作,至少是古埃及史部分能否给人们以科学的概念?本人不敢就全书妄加评论,但就古埃及史部分而言,可以说,败笔或谬误之处,不胜枚举。如何还古埃及史以科学的、真实的面貌,是编着者义不容辞的义务。本人愿意就古埃及史部分的某些问题,包括论点、史实、年代、译名等,提出疑义,求教于编着者。 一、《世界全史》的价值与贡献 《世界全史》设有一个庞大的编撰工作委员会,包括名誉主编、主编、专家团、编委、分卷主编,虽不敢说全闻其大名,至少相当一部分都是国内的名家、权威。另外,还有一个多人组成的出版工作委员会。每卷都有若干名作者,分别撰写。应该说,编辑、出版的阵营是相当强大的。 《世界全史》就其内容而言,包括了世界古代、中世纪、近代、现代和当代各国的历史,其中,也包括中国各不同时期的历史。在世界史的每一断代时期,又都分成前期、中期和后期三大阶段。引人注目的是,每一时期又都分成政治史、经济史、军事史、以及宗教、艺术等专业分卷。这部着作涉及面广,内容丰富多彩,可以说是一部名符其实的世界“全史”。在短短几年内,编者策划、组织、出版这样一部大部头的着作,实属不易,功不可没。《世界全史》的出版,结束了我国只能翻译、阅读外国的世界大通史的局面,为国人提供了一部通俗易懂的、适于我国国情的大部头的世界史着作,在我国的世界史研究上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世界全史》不同于以往的世界史着作,除了通常的政治、经济、军事等主要内容外,还包括了哲学思想、宗教、生活习俗、科技、文化教育、文学、艺术等分卷。这些内容,在先前的着作中,或者贫乏薄弱,或者未曾涉及。上述分卷给我国世界史的研究和普及,填补了某些领域中的空白,或者增加了某些新的内容。 就《世界全史》的古埃及史部分而言,涉及到《世界全史》的前三大卷。在《世界全史》的前三大卷中,包括了世界古代前期和中期的古埃及的政治、经济、军事、宗教、生活习俗、文化教育、文学、艺术、科技等分卷。内容丰富,给人们提供了古埃及社会发展、人民生活习俗、文化教育等简明系统的论述。值得强调的是,撰写古埃及文学的作者,从大量的外文资料中挖掘、翻译原始文献,给我们提供了研究古埃及文学的第一手资料,让人们直接欣赏和体会古埃及文学的创作成就,亲身感受其恒久不衰的魅力。 但是,遗憾的是,并非所有的作者都能从第一手的原始资料着手,从事专题研究。而且有的分卷概念不清,史实混淆,错误百出。 二、《世界全史》(古埃及部分)的缺陷与失误 《世界全史》的编撰受到了国内名家的关怀与指导,但是,参加编撰的人员并非全是专家名流,各卷质量优劣不一。就古埃及史部分而言,有相当一部分的内容不尽令人满意,有些篇章粗制滥造,笑话连篇。以下分别予以评述: 1、整体结构和内容繁简的编排不当 《世界全史》的古埃及史部分共有3大卷。分别包括政治史、 经济史、军事史、哲学思想史、宗教史、生活习俗史、科技史、文化教育史、文学史、艺术史。政治史部分共42页,其中古代前期34页,中期8页。 古代前期,涉及了埃及奴隶制城邦的形成,直到后埃及时代,以公元前525年的波斯征服埃及而结束。古代中期卷的埃及政治史仅8页,而且又更详细地重复了后埃及的政治史。显然,古代前期的埃及政治史不应包括后埃及时代的政治史。此外,如果以古代前期和中期的埃及政治史的篇幅(42页)与其他部分相对比,其内容比埃及文学(84页)和艺术(48页)的份量少得多。我认为,政治史的部分应是重点,至少也不应少于其他部分。 有些问题前后重复颇多。《世界全史》的古埃及史部分常常提到历史分期问题。给读者以明晰的历史分期的概念是十分必要的,但是,没有必要在各分卷都插上一段历史发展的分期。在《古代前期政治史》分卷中,首先提到了古埃及史的分期,但是,接着而来的古代前期的科技史、文化教育史、文学史、艺术史各分卷的古埃及部分又一再重复古埃及史的分期与年代。既然《世界全史》是一部完整的着作,就没有必要在各分卷中重复历史分期问题,而且有些分期,意见也不统一。 在某些问题的论述上,也有颇多重复之处。例如,埃及的金字塔,除在艺术卷中论述以外,在生活习俗卷,科学技术卷等也一再重弹老调。关于埃及奴隶制度的发展问题,除了经济史卷提到了第12王朝法老的卫队长受赏百名奴隶,并且引用了《布鲁克博物馆林纸草》的记载外(《古代前期经济史》第117页),在政治史部分, 同样重复了上面提到的两项资料。 与某些问题的重复相反,有些重要问题往往论述不够或很少发掘新的资料。在《古代前期哲学思想史》分卷中,涉及古埃及的部分仅仅有4页,而具体论述古埃及的哲学思想的内容也不过2页。应该承认,古埃及的哲学思想方面的成就远不如其他某些国家,但是,如果仔细挖掘外文资料,可以找到许多重要的依据。例如,中王国时代的《一个能说善辩的农民的故事》,可以看到对“真理”和“正义”的追求,以及与邪恶斗争的思想。又如《竖琴师之歌》,明显反映了“今生”与“来世”的二元论世界观。 《古代前期生活习俗史》分卷,把古埃及生活习俗并于非洲古代生活习俗中,作了概括的介绍。作者提到了古埃及化妆用的调色板,强调美容化妆习俗十分盛行,但是,没有具体的内容。事实上,在我们现代妇女中流行的化妆习俗,可以说,绝大部分都是来源于古埃及。眼墨圈、口红等化妆品都是古埃及人的发明,而且眼墨圈的化妆也不限于女性。 在《古代中期经济史》分卷中,对后埃及、波斯和托勒密埃及的经济发展作了力所能及的叙述,但是,对作为托勒密埃及时期经济制度上最重要的特点,即国家垄断经济和专卖制度,却只字未提。 2、史实的混淆与明显的谬误 《世界全史》的古埃及史部分,史实混淆、谬误之处颇多;有些论述,甚至自相矛盾。下面,按照各卷的顺序,举出明显失误之处: (1)《古代前期政治史》分卷,第57 页:“古典作家在提到那尔迈的功绩时……”。在古典作家的着作中,没有一处提到“那尔迈”。这里所讲的那尔迈,应该是美尼斯或米恩。那尔迈是考古学上发现的名字。虽然有些学者把那尔迈与美尼斯视为同一王名,但是,并没有取得公认,因此,不应混同。 (2)同上,第60 页:“《孟斐斯神学》所写的内容可追溯到2000多年前的早王朝时代……”。早王朝的年代是公元前3100年至前2686年。此处之误,显然是误解、割裂了《世界上古史纲》(上册,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276页的论述。正确地说, 《孟斐斯神学》至少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700年。 (3)同上,第66页:“金字塔在古埃及文中称为‘庇里穆斯’, 在希腊文中意为‘角椎体’”。“庇里穆斯”一词不是古埃及文,而是希腊文,原意为“小麦饼”。据说,古希腊人去埃及远远望见三角形的建筑物,颇似他们吃的“小麦饼”(庇里穆斯),故名之。古埃及文的金字塔为“麦尔”,意为“(太阳)上升的地方”。 (4)同上,第66页:“金字塔起源于尼布卡的平顶墓”。 所谓“平顶墓”,就是马斯塔巴。金字塔应是起源于左塞王的阶梯金字塔,而阶梯金字塔则起源于马斯塔巴墓。 (5)《古代前期经济史》分卷,第101页:“前王朝时期……涅伽达和希拉康坡里等城市,……当年都有高大的城墙环绕……”。在前王朝时代,涅伽达有城,而希拉康坡里无城。希拉康坡里在王朝时代以后才建城墙。 (6)同上,第115页:中王国时代“纺织业已普遍使用立式织机,并开始出现平式织机”。第121 页:“新王国时期……较多使用立式织布机……比过去的平式织布机大有进步”。同一个作者前后论述自相矛盾。第121页的说法正确。在《古代前期科技史》分卷,第113页又错误地讲到了中王国时期有了立式织布机。 (7)《古代前期经济史》分卷,第116页:“中王国时代……金字塔已不再流行”。《古代前期宗教史》分卷,第67页也说:“古王国灭亡后……法老……不再建金字塔”。应该说,金字塔的建筑中断了一个时期,但是,从中王国第11王朝开始,特别是在第12王朝时期又恢复了金字塔的建筑。 (8)《古代前期军事史》分卷,第23 页:“古埃及居民……称之为哈姆人,后来西亚的塞姆人曾经一批批进入埃及,与哈姆人融合,但其时已近埃及文明的末期”。古埃及人早在前王朝时代已经是塞姆与哈姆语系混合成的塞哈语系的人。《古代前期科技史》分卷,第86页的叙述正确。 (9)《古代前期军事史》分卷,第24 页:“开始涅伽达曾一度占领希拉康坡里……”。此论无依据。 (10)同上,第24页:“纳尔迈,就是美尼斯”。一般说来,纳尔迈或许等同于美尼斯,但是不能绝对化。有些学者并不认同纳尔迈就是美尼斯。 (11)同上,第35-36页:图特摩斯三世在美吉多战役中,俘虏了亚细亚人。他们“用自己的腹部爬行而来”,并向图特摩斯三世保证:“铁赫努人永不反叛”。铁赫努人是利比亚人,而不是亚细亚人。亚细亚人怎会保证“铁赫努人永不反叛”?显然是张冠李戴。 (12)同上,第45页:“我们现在所见到的和平条约都是写在泥板上的契形文字译文”。文中的“契形文字”应为楔形文字。事实上,除了楔形文字泥板文书外,至今我们所能见到的赫梯与埃及的最完整的条约原文,应是卡纳克神庙和拉美修姆祭庙墙壁上铭刻的古埃及象形文字。 (13)《古代前期宗教史》分卷,第54页:“自约公元前3000年……至公元前525年波斯征服埃及第27 王朝覆灭前后为古埃及奴隶制时期的宗教”。古埃及奴隶制时期不应局限于公元前525年, 托勒密王朝和罗马拜占廷统治埃及时期都是奴隶制。公元前525年波斯征服埃及, 灭亡了第26王朝;波斯人在埃及建立了第27王朝。公元前525年是第27 王朝建立的年代,不是其“覆灭”的年代。 (14)同上,第55页:“公元前3000年至前2100年是古王国时期,历经6个王朝”。古王国时期应该从公元前2686年开始至前2181年, 包括第3至第6王朝,此前还有一个早王朝时代。 (15)同上,第61页:“夏巴卡是新王国时期的一位国王,……他可能是孟斐斯城人士”。此论全错。夏巴卡是第25王朝国王,埃塞俄比亚人。 (16)同上,第65页:阿吞神“可能是从瑞神演化而来,原为日城的神,后移到底比斯城”。阿吞与瑞(拉)神毫无关系,它也不是日城的神,阿吞神的圆盘形象最早出现于吉萨,后来作为阿玛尔纳城的主神。 (17)《古代前期生活习俗史》分卷,第112 页:“埃及的青铜器时代约从公元前3100年始至公元前664年左右”。埃及的前王朝、 早王朝和古王国时代,都应该是铜石并用时代。中王国以后进入青铜时代。 (18)《古代前期艺术史》分卷,第120 页:“建筑在代尔·埃尔·巴哈里的第11王朝法老孟吐霍特普三世的陵墓……”,应为孟吐霍特普二世。 (19)同上,第134页:“1922 年意大利考古学家佐·巴·贝尔……终于找到并打开了图坦卡蒙……的‘地下宫殿’”。发现和发掘图坦卡蒙墓者是英国考古学家卡特,而不是意大利人,更没有叫佐·巴·贝尔的人,应该是佐·巴·贝尔佐尼。 (20)同上,第141页, 注①:“……内加达一号和二号发掘地点……”。内加达(涅伽达)文化Ⅰ和Ⅱ,不是一、二号发掘地点,而是早、晚两个不同时期的文化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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