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看出,胡适的“全盘西化”是一种态度、一种策略,是鉴于“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风斯下矣”的道理。那么在客观上,“全盘西化的结果自然会有一种折衷的倾向”,“旧文化的惰性自然会使它成为一个折衷调和的中国本位新文化”。(注:胡适《编辑后记》,《独立评论》1935年142号,第24页。)由于胡适的社会影响较大,也由于后来在名词上把“全盘西化”改成了“充分世界化”,比较易于接受,所以,他的这种主张在当时有为数不少的支持者。 (二)陈序经彻底的“全盘西化”。陈序经所谓的“全盘”,“既可以当作弹性解释,也可以当作硬性解释”,所谓硬性解释,就是全盘含有100%的意思;所谓弹性解释,是在99%或95%的情形下,还可以叫做“全盘”。(注:陈序经《东西文化观(二)》,杨深编《走出东方-陈序经文化论著辑要》,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5年版,第403页。)陈序经所谓的“西化”,“是要自己化自己,毋待到他人来化我们……须知所谓西化,是要像放入自己的肚子,而能起了消化的作用。照搬的运过来,只能叫做运,不能叫做化,运过来而不能化,其危险也许还要甚于不运,正像食了东西若不消化,就会生病,就会致命。”(注:陈序经《东西文化观(下)》,《岭南学报》1936年5卷3、4期合刊,第80页。)陈序经所谓的“全盘西化”,是“在消极方面,扫除固有而不适时境的文化;在积极方面,努力于彻底西化之途”,(注:陈序经《对于一般怀疑全盘西化者的一个浅说》,吕学海编《全盘西化言论集》,岭南大学青年会1934年出版,第103页。)“全盘西化在根本上是要把西洋创造文化的精神吸取过来。有了这种精神,当然不只是能创造人家所能创造的文化,而且可以创造新文化。所以,全盘西化就含有创造新文化的意义”。(注:陈序经《东西文化观(二)》,杨深编《走出东方-陈序经文化论著辑要》,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5年版,第406页。) 陈序经的“全盘西化”主张,主要来源于他的一套文化学理论,即“文化圈围”理论(注:参见张太原《陈序经的“文化圈围”理论》,即将于《河北学刊》2002年第1期刊出。)、“文化演进”理论(注:参见张太原《略论陈序经的“文化演进”理论》,《聊城师范学院学报》1999年第3期,第45-50页。)和文化“一致与和谐”理论。(注:参见张太原《陈序经的文化“一致与和谐”理论》,《史学月刊》2000年第5期,第72-78页。)这三种理论在陈序经“全盘西化”观的理论根基中,各自起着不同的作用。 “文化圈围”理论,实质上就是文化整体论。文化作为“人类为生活努力”的结果和工具,是一个整体,是不可分的;即使为研究的便利而分成若干方面,它们也是密切联系而相互影响的。因此,对西方文化不采纳则已,要采纳就必须全盘采纳。这个理论的主要目的在于说明“全盘”问题,证明文化折衷的路走不通。“文化演进”理论,实质上就是文化进化论。文化作为人类的创造品,是按一定原则不断进步的,进步又是分为层累的,大致是由宗教时期→政治时期→经济时期→伦理时期。由于西方文化每个方面都比中国文化进步快,并且所处的“层累”也比中国高,因此,中国在每个方面都应该向西方学习。这个理论的主要目的在于说明“西化”问题,证明固守传统和复古的路也走不通。既然两种路都走不通,那么什么样的道路才可行呢?“一致与和谐”理论,便揭示了中国文化出路的必然趋向。这个理论指出,两种高低不同的文化接触以后,其结果必然是趋于低者被高者代替的“一致”。在陈序经看来,东西文化一低一高,它们既已接触,从发展趋势来看,东方文化必然逐渐成为陈迹,西方文化必然逐渐伸张为共有,而“全盘西化”正好符合这一趋势。“现在世界的趋势,既不容许我们复返古代的文化,也不容许我们应用折衷调和的办法,今后中国文化的出路,唯有努力去跑向彻底西化的途径。”(注:陈序经《对于一般怀疑全盘西化者的一个浅说》,吕学海编《全盘西化言论集》,岭南大学青年会1934年出版,第105页。) 陈序经的这种“全盘西化”论,是“全盘西化”思潮中最极端的一种。但是,当时也有相当一批人附和这种观点,如陈受颐、卢观伟、沈昌晔、吕学海、冯恩荣等,他们各自也都有文章发表。 (三)张佛泉和张熙若的接近“全盘西化”。张佛泉认为,“在基本文化单位方面是无所谓长短的,如果我们以西方社会为理想,我们便必须对这些单位全盘接受。”(注:张佛泉《西化问题之批判》,《国闻周报》1935年12卷12期,第2页。)不过,他所说的全盘接受是指“根本上和实质上”的。“我所主张的可以说是从根本上或是从基础上的西化论。有许多皮相与枝节问题,如是打桥牌好,还是打麻将好,我以为可以不专去讨论它。我们目前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整个改造我们的头脑,要将中式的头脑换上一西式的头脑。由一个《论语》式的头脑换上一个柏拉图《共和国》式的头脑。同时我们有许多基本观念传入我们的脑筋如此之深,它们已成了刻入而固定的条纹、沟渠。我们的思想与行动已整个被这些沟渠给限制住,我们不动则已,一动便滚入这些沟里去。我们若不彻底从根上改造,我们是永远也逃不开那些陈旧却很有力的窠臼的。……我深信从根本上西化才是我们民族的出路。”(注:张佛泉《西化问题之批判》,《国闻周报》1935年12卷12期,第7-8页。) 张熙若则主张中国应该“大部西化”,“我们今日大部分的事物都应该西化,一切都应该现代化。”(注:张熙若《全盘西化与中国本位》,《国闻周报》1935年12卷23期,第9页。) 以上是“全盘西化”思潮中的几种代表性主张,尽管论者在使用词语上有所不同,在具体观点上也不尽一致,甚至互相指责,但是它们在思想本质上是一致的,即都反对折衷调和,都主张中国应该以西方为绝对标准,来寻求中国文化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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