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印第安人历史研究中应当澄清的几个问题(3)
不可否认,西进移民确实也曾遭到印第安人的杀害。他们的蓬车队和居民点都曾受到过袭击。许多事件在美国的历史书中都有详细的记载,而且往往用“屠杀”这样的字眼做为标题。有的事件甚至做为单独的词条列入了美国历史词典。其中,1622年的“大屠杀”和“费特曼大屠杀”往往被作为印第安人残酷杀害移民的佐证。但如果我们探查一下事件的起因,就不难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 发生在1622年的“大屠杀”,从表面上看是印第安人的部落酋长奥培昌堪娄发动的,是对分布在詹姆斯敦城堡外的居民点的一次突然袭击。但是,这次袭击决非印第安人蓄意挑起的,而是对白人多次征剿的还击。当第一批英国移民在北美大陆站稳脚跟后,就兵分两路侵犯曾经接济过他们的印第安人的村庄,抢劫土地和粮食。当时的部落酋长波瓦坦就曾警告入侵者说:“你们可以用友爱向我们取得东西,为何一定要用武力夺取呢?……收起你们那些引起我们戒惧的刀枪吧,否则你们也会同样遭受灭亡的。”(注:弗吉尼亚·欧文·阿姆斯特朗编《我说话了:印第安人口中的美国史》。(I HaveSpoken: American HistoryThroughThe Voice of Indians),芝加哥1971年版,第1页。)可惜殖民者并没有认真对待这个警告,而是越来越频繁地侵袭印第安人的村庄,强占他们的土地。直到1622年4月, 新酋长奥培昌堪娄才大兴问罪之师,拔除了分散在詹姆斯敦以外的许多移民点。当然,发生这种事件是非常不幸的,但责任不在印第安人方面。 1866年12月21日发生在怀俄明的菲尔·卡尼要塞附近的“费特曼大屠杀”,是政府军与印第安人的战斗,和屠杀平民无关。事情是由联邦政府修筑从拉腊米要塞到西蒙大拿金矿区的道路引起的。由于这条道路要占用印第安部落的土地和破坏沿途的狩猎场,因而引起苏族人和肖尼人的顽强抵抗。在苏族领袖红云的领导下,沿线的印第安部落不断袭击筑路队和护路军以阻止工程的进展。战斗的规模不大,但持续的时间颇长,史称“红云之战”。威廉·费特曼上尉正是在一次护路战斗中连同他的80名士兵被印第安人全部歼灭的。交战双方各有伤亡,谈不上什么屠杀。如果硬要说这是印第安人屠杀政府军队,那也只好说那些阵亡者是联邦政府印第安政策的牺牲品。 从殖民者踏上北美大陆到合众国成立,白人移民和英国殖民政府同印第安人的战争连绵不断,有时达到相当大的规模。合众国成立后,美国政府成为驱赶和迫害印第安人的主角,战争的规模和残酷性不断升级,终于迫使印第安人含泪进入贫瘠而狭小的保留地。1890年伤膝谷之战标志着印第安人有组织武装抵抗的结束。如此旷日持久地进行战争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剥夺和反剥夺的殊死较量。交战双方互相残杀,都要置对方于死地,但他们的目的却完全不同。印第安人杀白人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白人杀印第安人是为了夺取他们的土地。《美国历史词典》有一段文字说得很好:“在美国,土着印第安人是暴力迫害的第一个对象,因为他们在1607年建立詹姆斯敦以后的250 多年中一直在防止白人入侵者侵犯他们的家园和狩猎场。 ”(注:《美国历史词典》 (Dictionary of American History),第7卷,纽约1976年版,第190页。)****** 在印第安人历史中需要矫正和澄清的问题远远不止上述几点。即使上述三个问题也不可能用一篇文章讲透彻。所以本文只能算一个开头,大量工作还在后面。詹尼特·亨利在1970年3 月美国印第安人协会在普林斯敦大学举行的印第安学者会议上提出了一个需要矫正和研究问题的清单。其中包括印第安人的古代文明,印第安人在农业方面的经验和贡献,特别是普依布罗人修筑小型水利灌溉工程的技术和作用,联邦政府立法对印第安部落的影响,政府和印第安人的关系,保留地时期印第安部落的运动以及将近400年的战争和准战争。 (注:参阅:《印第安人之声:美国印第安人学者的第一次学术会》(Indian Voicas: TheFirst Convocation of American Indian Scholars),旧金山 1970年版,第110-115页。)由于存在着太多的歪曲和忽视,亨利特别呼吁研究印第安战争史,并列举了需要认真研究的从1537年佩特克人战争以来的68次重要战争。他指出,这些“冲突的完整历史还没有得到说明……我们曾同入侵者作战。我们在他们跨进我们土地的每一步都在作战。是的,今天,我们的形象是一个战败民族,但我们是甚至在被击溃后也要不断重新站起继续战斗的民族”。(注:《印第安人之声:美国印第安人学者的第一次学术会》,第111页。)诚然,近半个世纪以来,越来越多的美国学者对联邦政府的印第安政策和白人的种族偏见持批判态度。但是,要把长期被颠倒的历史矫正过来,岂是一两代人所能做到的事情。即使那些对过去的错误持批判态度的历史学家的一些看法也还值得商榷。例如,印第安人史专家弗朗西斯·保罗·普鲁查就曾为杰克逊总统的《印第安人迁移法》辩解。他认为,把无视印第安人的权利和感情的罪名归于杰克逊总统是不公平的。(注:参阅弗朗西斯·保罗·普鲁查:《在形成发展年代的美国印第安政策:印第安贸易和交往》(American Indian Policy inTheFormative years: The Indian Trade and Intercourse Act), 波士顿1965年版,第224-225页。)作为美国总统,杰克逊当时有许多需要考虑的问题,所以杰克逊还把“迁移看成是保护文明化进程,为白人移民提供土地、抵御外国入侵和平息佐治亚反对联邦政府争吵的手段”。(注:F·P·普鲁查:《安德鲁·杰克逊的印第安政策:一个重新评价》(Andiew Jackson Indian Policy:A Reassessment), 见《美国历史杂志》第56期(1969年12月),第534页。 )同他持相同观点的还有奥尔登·沃恩、道路拉斯·利奇和伯纳德·希恩等人。 最令詹尼特·亨利担心的是,戴维·萨维尔·马奇的污蔑印第安人的历史书还在被印第安事务局用来做儿童读物继续散放毒素。(注:参阅《印第安人之声:美国印第安人学者的第一次学术会议》,第106页。)亨利也对一些着名历史学家有意回避印第安问题和散布错误论点感到遗憾。他认为小施莱辛格在《杰克逊时代》一书中不写杰克逊反对印第安人的罪行,不写印第安人“眼泪之路”,是不正确的。他还认为查尔斯·比尔德、卡尔·贝克尔等人的着作都忽视了印第安人在美国历史上的作用。尤其使詹尼特·亨利感到气愤的是边疆学派创始人弗雷德里克·杰克逊·特纳蔑视印第安人的观点,至今仍有很大影响。特纳把印第安人说成是开发西部的“共同危险”,需要“采取联合行动”对付这种危险,把印第安人的土地说成是无人占用的“自由土地”。(注:参阅《印第安人之声:美国印第安人学者的第一次学术会议》,第109页。 )这种观点在当今的着名西部史学家雷·艾·比灵顿那里仍有反映。他认为夺取印第安人的土地是“社会不断更新的因素”。(注:参阅《印第安人之声:美国印第安人学者的第一次学术会议》,第109页。)回顾过去,再看看今天,矫正错误观点,还印第安人历史以本来面目这项工作的艰巨性和复杂性,就显而易见了。不过,只要史学工作者不懈努力,这项工作终究会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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