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文化的整合与中华文化一统(2)
二、秦、汉帝国对一统思想文化的选择 经过战国二三百年的理论准备,公元前221年, 秦始皇终于灭六国,扫六合,成一统,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高度中央(皇帝)集权的封建专制主义大帝国,结束了春秋以来数百年列国纷争的分裂局面。但是帝国的建立仅仅是迈出了统一的第一步,统一帝国的巩固发展,还要做很多很复杂的工作。雄才大略的千古一帝秦始皇,考虑到这个问题,为帝国的巩固做了许多统一的工作。如废分封,立郡县,集权于皇帝一人;“一法度、衡石丈尺。车同轨,书同文”(注:《史记》:《太史公自序》、《秦始皇本纪》、《儒林列传》、《刘敬叔孙通列传》、《郦生陆贾列传》。)等。但在一统思想文化的选择上却没有把准(也不可能把准,因为能成为一统思想文化的儒学尚未整合形成)。秦用法家思想指导统一天下,惯性使他在短时期难改一任法术的定势。尽管他把文化选择倾向于齐鲁诸子:设博士,招齐鲁儒生七十余人,备问封禅诸事;任用燕齐方士,为其寻找仙药;用阴阳学说,“推终始五德之传”(注:《史记》:《太史公自序》、《秦始皇本纪》、《儒林列传》、《刘敬叔孙通列传》、《郦生陆贾列传》。),为秦代周,改正朔,易服色,确立理论依据。诚如胡适所说:“前三世纪的晚期,秦始皇征服了六国,而齐学征服了秦始皇。五德终始之说成了帝国新制度的基础理论;求神仙,求奇药,封禅祠祀,候星气,都成了新帝国的大事业。”(注:胡适《中国中古思想史长编》,第32 页。 华东师大出版社1996年版。)想用这些思想理论来巩固统一以享万世之安是不可能的。儒学与法术对立,不可能为一任法术的秦始皇喜欢,博士备问而已。方术神仙之说本出荒诞虚无,只能以大骗局告终,并引起了中国历史上空前的一次文字冤狱--“焚书坑儒”,连累四百多儒生被坑。关于“五德终始”学说,既可帮助秦人代周,也可帮助别人代秦。这个思想显然不是巩固统一长久的基础理论。而法家偏执一端,其讲耕战,于富国强兵统一天下实为有力,而其少情寡思、严刑苛罚,人不堪受,用于治国,只能收短期之效,总难长久。 汉兴代秦,再次统一之后,一方面接受了秦朝统一的经验,继承了秦朝建制上的成果,即“汉承秦制”。另一方面,汉初接受了秦王朝速亡的教训,在思想文化的选择上作了数十年的努力,以至曲折激烈的斗争,才确立了儒术的统治地位。 一个时期统治思想的选择,与统治者的好恶不无关系,但主要是形势使然。汉初的统治思想选择,经历了三个阶段,一是汉高祖刘邦时期。刘邦为首的统治集团,多数出身微贱,文化素质较差,因于用武力争得天下,崇尚武力,承秦之制,任用法家,对文化不够重视,对知识分子存有偏见,尤其对儒生简直说是厌恶。刘邦的“安事《诗》《书》”之说,“骂儒生”,“溺儒冠”之行为(注:《史记》:《太史公自序》、《秦始皇本纪》、《儒林列传》、《刘敬叔孙通列传》、《郦生陆贾列传》。),足见刘邦一伙当初对儒生和文化的厌恶与排斥。后来经过叔孙通和陆贾的劝说、告诫和论证,刘邦终于懂得了“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注:《史记》:《太史公自序》、《秦始皇本纪》、《儒林列传》、《刘敬叔孙通列传》、《郦生陆贾列传》。),以及“打天下须用武力,治天下必以仁义”(注:《史记》:《太史公自序》、《秦始皇本纪》、《儒林列传》、《刘敬叔孙通列传》、《郦生陆贾列传》。)的道理,又尝到叔孙通为之定朝仪后“为皇帝之贵”的甜头,思想上发生了重大变化,开始重用儒生,重视文化,“喟然叹兴学”,并亲自到曲阜去祭拜孔子。但是,形势不允许,因为“尚有干戈”,天下还不安定,故“未遐皇庠序之事”(注:《史记》:《太史公自序》、《秦始皇本纪》、《儒林列传》、《刘敬叔孙通列传》、《郦生陆贾列传》。)。再说,儒术作为一统思想文化的准备亦未成熟。故而刘邦之后,吕后、孝惠、文、景之世,也只能顺势而为,选择黄老道学为指导思想。 刘邦死后的汉初形势,是承秦之敝,民失作业,经济凋敝,民无盖藏,“自天子不能具醇驷,而将相或乘牛车。”(注:《汉书》:《艺文志》第十、《食货志》第四上。)政治上,内忧(诸吕与藩王之乱)外患(匈奴侵扰),人民离苦,亟待休养生息。而此时汉室统治集团的关键人物丞相曹参、陈平等习黄老之术,主张“虚静为本,因循为用”,再说,揽权的吕太后不愿丞相等有为。黄老之学既适合吕太后胃口,也适合当时的形势要求,于是便被汉初统治者用为“无为”的统治之术,并且取得了很好的效果,造就了经济繁荣社会安定的“文景盛世”。因此,道学盛极一时。直到汉武帝初年,上有窦太后用事,下有文人侯王鼓吹。他们极力以道绌儒,贬斥他家,把道学说成是荟萃众说,“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的至善学说,是“能究万物之情”、“为万物之主”,是“道之常”、“君之纲”、“合大道”的最佳理论(注:《史记》:《太史公自序》、《秦始皇本纪》、《儒林列传》、《刘敬叔孙通列传》、《郦生陆贾列传》。)。谁要是贬道崇儒,就有被杀的危险。景帝时辕固生说了句《老子》书是“家人言耳”,竟惹怒崇尚“黄老”的窦太后,命辕固生去刺野猪。“属明儒术”的赵绾、王臧得到汉武帝信用,与“议明堂事”,不悦儒术的太皇窦太后便找个过错,令武帝把二人下狱治罪,逼得二人自杀(注:《史记》:《太史公自序》、《秦始皇本纪》、《儒林列传》、《刘敬叔孙通列传》、《郦生陆贾列传》。)。 但是,至汉武帝时,形势已发生了变化。道学已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经过数十年的休养生息,经济得到了恢复和发展。汉“至武帝之初七十年间,国家无事,非遇水旱,则家给人足,都鄙廪庾尽满,而府库余财。京师之钱累百钜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园,充溢露积于外,腐败不可食。”(注:《汉书》:《艺文志》第十、《食货志》第四上。)由于经济的发展,人们生活方式、思想意识和社会风气都发生了深刻变化。统治阶级的俭约之风不见了,“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注:《汉书》:《艺文志》第十、《食货志》第四上。)。汉武帝,不再像文、景之帝那样“躬修俭节,思安百姓”(注:《汉书》:《艺文志》第十、《食货志》第四上。)了。他雄才伟略,好大喜功,“外事四夷,内兴功利”(注:《汉书》:《艺文志》第十、《食货志》第四上。)。黄老道学已与武帝思想也与历史发展趋势相逆相悖,成了“有为”政治的障碍了。积极入世主张“有为”的儒术便应运而兴,成为汉武帝的首选。同时儒术自孔子创始,经孟、荀润色改造,稷下融合齐化,又经汉儒整合,更加完备、灵活、适用,完全具备了作为一统中华文化思想的条件。“及窦太后崩,武安侯田蚡为丞相,绌黄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学儒者数百人”(注:《史记》:《太史公自序》、《秦始皇本纪》、《儒林列传》、《刘敬叔孙通列传》、《郦生陆贾列传》。)就顺理成章;至董仲舒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为汉武帝采纳,定为国策,便瓜熟蒂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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