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史风范,千古永存
《资治通鉴》是我国古代博大精深的编年史钜制,自问世以来,即为历代学人所称誉,对宋代以后包括方志在内的史部典籍有很大影响,至今仍是史家治史必须依靠的重要文献。 既得益於集体修书之力,又收个人裁断考索之功,这是《通鉴》成功的两个重要原因。清代潘耒论修史之要说:“搜访欲博,考证欲精,职任欲分,义例欲一,秉笔欲直,持论欲平,岁月欲宽,卷帙欲简“(《遂初堂文集·修明史议》);可以说《通鉴》都做到了。《通鉴》虽编成于过去,其意义却指向将来,一如任何文本在与当前的关联中,都可以产生新的诠释学意义一样,作为中国古代唯一一部集体编书成功的典型范例,它至少在以下六个方面为当代方志的修纂提供了有益的诠释学启示。 一、妙选人才是保证志书质量的关键 地方志多数是众手修成,故如何挑选人才,乃是质量保证的关键。唐代史家刘知几认为史家必须兼备才、学、识三长,“苟非其才,则不可叨居史任”(《史通·核才》)。清代史家章学诚亦认为“非识无以断其义,非才无以善其文,非学无以练其事”(《文史通义·史德》)。而历代史馆修史失败的一个原因,就是引进者多非其才,以致恩倖贵臣,凡庸贱品,终日饱食安步,毫无作为。《通鉴》的修撰成功,首先是妙得人才的结果,总结其经验,对新修志书当是有益的。 司马光先后荐召刘恕、刘攽、范祖禹三人协修,他们是否都为当时天下之选呢? 先看刘恕,时人称他“为人强记,经传之外,闾里小说,下至稗官杂说,无所不览,其谈数千载间事,如指诸掌,终身不治他事,故独以史学高一时”(《范太史集·秘书丞刘君墓碣》)。刘氏曾撰《五代十国纪年》,以拟北魏崔鸿之《十六国春秋》,又撰《通鉴外记》,以记周威烈王以前事,多《史记》、《左传》所不载者。如此难得人才,故凡遇纷错难治之史事,司马光都慎重委之于他,甚至谦谓自己担任主编,实际只是蒙成而已。 次说刘攽,亦邃於史学,博记能文章,曾著书百卷,其中《东汉刊误》,尤为人称颂。王安石从不轻易赞扬人,却有诗赠他:“刘郎高论坐嘘枯,幕府调腼用绪余,笔下能当万人敌,腹中尝记五车书,闻多望士登天禄,知有名臣荐子虚,且复弦歌穷塞上,只应非晚召相知。”(《王荆公诗集·送刘贡父赴秦州清水》)倾挹如此,可见其才高当时。 再论范祖禹,在司马光的编书集体中,他年纪最轻,即知识明敏,好学能文,著作有《唐鉴》十二卷、《帝说》八卷、《二皇政典》六卷。而《唐鉴》专详李唐一朝,深明三百年治乱,学者极为尊崇,以致称他为“唐鉴公”。 司马光慧眼识人,朝廷馆阁之士一个不取,却精选天下人才而得此三人。他的这个编书集体,年龄参差,老少结合,他们道相合而情相笃,各具学术专长,都是当时第一流学者,难怪晁说之称:“《通鉴》之为书,有贤杰辅相相攻坚析微,如此安得不善邪。”(《嵩山文集》卷十八)而刘恕等三人之遇司马光,司马光之遇英宗、神宗,亦可谓时也。顾炎武认为修志必其人有学识,且要有逢时之机缘(《亭林文集·营平二州史事序》);章学诚亦主张应立志科以广搜资料,“积数十年之久,则访能文学而通史裁者,笔削以为成,所谓待其人而后行也”(《文史通义·方志略例一》);瞿宣颖更慨叹:“不得真史家,则无宁但保存史料”(《志例丛话·通诠》)。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列举七十馀种名志,无一不是名儒精心结撰或参与商榷的结果。他们或“手定议例,妙选人才,分任而自总其成,故成绩斐然也;或既物色得人,则隆以礼貌,专其委任,拱手有成,不予牵掣”;都可见无论良史或佳志的修撰,必以先得人才为前提,揆之今古及未来,绳以志乘及他书,当无一有例外,所谓事在人为也。反之,历代府州县志,凡“浅俗不典,迂谬可怪,油俚不根,猥劣可憎者”(《章氏遗书》卷十三,《论修史籍考要略》),一般都是因为操觚者不学无术,肆意漫笔。著述无主,必然猥滥,所以顾千里批评说:“事既归官,成于借手,府县具文,撰修类皆不学,虽云但縻餐钱,虚陪礼帊,犹复俗语丹青,后生疑谈。”(《广陵通典》序) 二、明确分工才能发挥专长 集体修志,个人专长固然重要,如何相互配合,尽展其能,亦值得重视。刘知几指出:“设官分职,伫勣课能,欲使上无虚授,下无虚受,其难矣哉!”(《史通·辨职》)章学诚亦云:“提调专主决断是非,总裁专主笔削文辞,投牒者叙而不议,参阅者议而不断,庶各不相侵,事有专责。”(《章氏遗书》卷十五《答甄秀才论修志第二书》)都强调明确分工,各有专职的重要。而司马光的具体做法,也颇值得志家借鉴。 《通鉴》分工进行编修,是根据各人的专长。刘恕“于魏晋以后事尤精详,考证前史差谬,司马公委而取决焉”(《范太史集·秘书丞刘君墓碣》),刘攽是汉史专家,则负责汉纪部分,范祖禹稔熟唐事,故分职唐史,以后又兼及五代。最后成书,则“是非予夺之际,一出君实笔削”(《通鉴问疑》)。 助修诸人,分工明确,各尽所长,又配合默契,相得益彰。范祖禹入志局较晚,司马光曾告诉他:“请从高祖起兵修长编,至哀帝禅让而止,其起兵以前、禅位以后事,于今来所看书中见者,亦请令书吏别用草纸录出,每一事中间空一行素纸(以备剪开粘缀故也),隋以前与贡父,梁以后者与道原,令各修入长编中,盖缘二君不看此书,若足下只修武德以后天祜以前,则此等事尽成遗弃也。二君所看书中有唐事亦当纳足下处,修入长编”(《司马文正公传家集·答范梦得》)可见各有专门,担负责任,又互为录致,铨配合理,增上之缘,彼此补益。而刘恕因风挛早卒,五代部分初稿未成,最后也是由范祖禹继续补完的。 除助修诸人互相配合默契外,主修司马光也主动与助手讨论义例方法。特别是刘恕,素为司马光服膺,商榷尤频。《通鉴问疑》集二人往复相难之语,涉及书法、正统等体例及有关史实问题,发明深广,启发宏富,以致刘恕之子羲仲说:“君实寓局秘阁,先人实预讨论,君实与先人皆以史自负,同心协力,共成此书,曰光之得原,犹瞽师之得相者也。”(《通鉴问疑》) 刘知几曾激烈批评史馆科条不立,铨配无人的弊病,认为其直接结果就是丧失史家职守,“用使争学苟且,务相推避,坐变炎凉,徒延岁月”(《史通·忤时》)。历代修志,职守不专,相互推诿,彼此牵制,坐啸无事,累年难就的情况也很多。《通鉴》的成功,说明能否研讨互助,激发灵思,配合有效,富于创意,即既重视激励切合每一个体的个人学术专长,又注意发挥集多数人为整体的结构性优势,也是关系到志书质量高低的重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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