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劭,字君懋,太原晋阳(今山西省太原市西南)人,生于齐文宣帝天保元年(550)前后,卒于隋炀帝大业(605-618)中期。出身高门士族,历仕北齐(550-577)、北周(557-581)、隋(581-618)三朝,齐亡入周,周亡入隋,此后长期担任著作之职。据《隋书·王劭传》、《北史·王慧龙传》、《隋志》、《史通》、《两唐志》、《大正大藏经》等相关文献的记载和注录,其著述丰富而多样,史学方面尤其突出,就体裁讲涉及了纪传、编年、起居注、杂史、杂传、谱牒、目录等,就内容而言集中记述了北齐和隋这样的近当代史事。此外,王劭又“采摘经史谬误”,积其一生的学问心得写成了《读书记》,这部书在当时就赢得了很高的赞誉,“时人服其精博”[1](P1610)。但后世对王劭却有着近乎相反的评价,一是以《隋书》本传为代表的彻底否定的意见,一是以《史通》为代表的极力颂扬的意见。二者究竟谁更接近历史的真相呢?由于基本材料的缺乏,由于双方立论的偏差,这个问题始终不能得到进一步的澄清,而长期以来前一种看法是占主导地位的。(注:王劭的著述,今天所能看到的只是少数佚文。但问题的关键是,历来评王劭者并不能区别《隋书》尤其《史通》当中有关王劭史学的事实陈述和价值判断,这样很难得出让人信服的结论。)笔者谨据《史通》的有关事实陈述和《史记索隐》等书中保留的《读书记》佚文分析王劭的史学,以期推动对王劭史学的评价,并深化对隋代史学的认识。 一、如实求真的《齐志》 《齐志》,编年体,记述以邺为中心的高齐政权的始末,兼记同时期与它对峙的以长安为中心的宇文周政权(注:《齐志》的情况比较复杂。《史通·古今正史》云:“王乃凭述起居注,广以异闻,造编年书,号曰《齐志》,十又六卷。(其序云二十卷,今世间传者唯十六卷焉。)”《隋书·王劭传》和《北史·王慧龙传》,有《齐志》二十卷,编年体;另有《齐书》一百卷,纪传体,隋文帝开皇初年母忧去职,在家私修而就;《齐志》先于《齐书》完成。《隋志》注录《齐志》十卷,编年体,记北齐事,入古史类。《两唐志》注录《北齐志》十七卷,编年类。但《新唐书·艺文志》又有纪传体《齐志》十七卷。《大正大藏经》于《辨正论》卷四《十代奉佛篇》提及“《齐志》”,只标书名,并没有注明体裁。本文采用《史通》的说法。《史通·杂说中第八》:“案宇文氏事多见于王劭《齐志》、《隋书》及蔡允《后梁春秋》。”据此可知《齐志》还记载了一些北周的情况。)。《齐志》的语言通俗、叙事生动,这是得到肯定的(注:对于这些特点,刘知几的《史通》最早作了肯定,近人柴德赓也有类似的看法(参见《史籍举要》,北京出版社,1982年版,第83-85页),中华书局标点本《〈北齐书〉出版说明》也持肯定意见。)。但是以前这方面的看法或失诸零散,或语焉不详,而且多为就事论事。这里拟对照今本《北齐书》(注:今本《北齐书》多处补自其后修成的《北史》,但《北史》记北齐的部分同样在很大程度上吸收了王劭《齐志》的成果,因此这样的对照是可行的。),综合考察《齐志》在语言和叙事上的特点,同时发掘其中所蕴涵的如实求真的史学见识。 语言的通俗,主要见于《齐志》对方言世语的记载和重视。这方面的直接材料《史通》中有两条。其一,“若中州名汉,关右称羌,易臣以奴,呼母云姊,主上有大家之号,师人致儿郎之说,凡如此例,其流甚多,必寻其本源,阅诸《齐志》则了然可知。”[2](P142)其二,“按王劭《齐志》,宇文公呼高祖曰‘汉儿’。”[2](P146)对照今本《北齐书》,其中“奴”、“姊”、“大家”、“汉儿”在各自意义上的使用是确实的,各举一例如下: 武定七年八月,世宗遇害,事出仓卒,内外震骇。帝神色不变,指麾部分,自脔斩群贼而漆其头,徐宣言曰:“奴反,大将军被伤,无大苦也。”[3](P44) 陆媪既非劝立,又意在穆夫人,其后于太后前作色而言曰:“何物亲侄女作如此语言!”太后问:“有何言?”曰:“不可道。”固问之,乃曰:“语大家云,太后行多非法,不可以训。”[3](P127)自《北史》补入。 武成践祚,逼后淫乱,云:“若不许,我当杀尔儿。”后惧,从之。后有娠,太原王绍德至阁,不得见,愠曰:“儿岂不知耶,姊姊腹大,故不见儿。”[3](P125)(自《北史》补入)。 高祖曰:“高都督纯将汉儿,恐不济事,今当割鲜卑兵千余人共相参杂,于意如何?”昂对曰:“敖曹所将部曲,练习已久,前后战斗,不减鲜卑,今若杂之,情不相合,胜则争功,退则推罪,愿自领汉军,不烦更配。”[3](P294) 此外,《史通》中还保留了《齐志》记风俗和谣谚的情况: 王劭述受纥洛干感恩,脱帽而谢。[2](P54) 王劭《齐志》载谣云:“獾獾头团栾,河中狗子破尔苑。”[2](P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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