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结构的不规则 世界历史整体不平衡发展的表征之一是整体结构的不规则状态。所谓不规则,是指整体结构上的不对称、不均匀、不整齐的种种状态和现象。 整体结构的不规则,表现在人类历史的方方面面。从时间序列上讲,历史运动的纵向发展过程从来不是整齐划一的。比如,四大文明古国中国、印度、埃及、巴比伦,在几千年前就经济繁荣、政治强盛、文化发达;但今天反倒落后了。而几千年前还是人迹罕至、野兽出没的许多不毛之地,比如欧洲许多地区,今天却跨入了发达国家行列,远远超过了几个文明古国。实际上这些文明古国正是它们的前辈和老师。再比如,封建制度的延续,在欧洲,封建制度大约存在了1000年左右,以后资本主义就迅速传播,到处摧毁了封建的桎梏;但在亚洲,尤其是中国,封建制度缓慢发展达3000年之久,而且资本主义迟迟不能顺利生长,封建残余势力至今未能完全清除。历史运动在时间上出现了巨大反差。 从空间上讲,整体结构也是很不均匀的。例如世界人口的分布,在历史上总是处于动荡和剧变之中。非洲被认为是人类的发源地之一。公元前5000年时,非洲人口占世界总人口的16.3%,但到20世纪初下降到7%以下;18世纪初,亚洲、欧洲和非洲人口占世界人口的97.5%, 到20世纪后半叶下降到85.6%,美洲和大洋洲的人口则从世界人口的2. 5%,急剧上升到14.4%。尤其是北美洲,19世纪以前,北美洲人口占世界人口一直不到1%,但到20世纪初时已增至5%。世界人口的80%以上居住在北半球中纬度地带,而北纬60度以北只占1.5%, 整个南半球只占世界人口的11.5%。 即使是在同一区域内,各个民族和国家的发展水平也是参差不齐的。比如在美国这样的高科技发达国家中,也还存在着印第安人的原始部落以及奴隶制或封建制的庄园经济。再如亚洲,一方面存在着中国、印度这样的文明古国,并且还有日本这样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但在许多地区也还同时存在着一些落后的社会制度。比如西伯利亚,直到19世纪末,那里的科里亚克人还处在父权制家族公社的解体阶段。(注:资料来源:(苏)尼·切博克萨罗夫、伊·切博克萨罗娃著《民族·种族·文化》,东方出版社1989年版。)直到20世纪后半叶,斯里兰卡的维达人、印度的琴丘人、泰国的姆拉布尔人等等,还处在狩猎和采集的生产水平上。(注:资料来源:(苏)尼·切博克萨罗夫、伊·切博克萨罗娃著《民族·种族·文化》,东方出版社1989年版。) 从整体结构的每一个层面上讲,不规则也是一种普遍现象。比如就氏族社会而言,易洛魁人的氏族就与希腊人的氏族不同。在希腊人的氏族中,群婚的痕迹已开始消失,母权制已让位给父权制;易洛魁人则长期保持着群婚与母权制的传统。而在印度的原始时代,氏族制就采取了农村公社的形式。其间的差异是很大的。再如,就同一时期的资本主义国家来讲,它们的步伐也是很不整齐的。列宁在对19世纪末20世纪初资本主义国家进行深入研究的基础上,概括了垄断资本主义的共同特征;即便如此,在谈到几个帝国主义国家的具体情况时,列宁依然指出了它们之间的不同特征。他在分析历史问题时总是强调历史现象的“具体性”、“特殊性”,反对用“一般”的理论和“抽象”的概念,去代替历史过程中的丰富的多样性和差异性。他曾指出:“……任何一般的历史的理由,如果用在个别场合而不对该场合的条件作专门的分析,都会变成空话。”(注:《列宁全集》第33卷,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第 388页。)他常常告诫人们说:“具体实现的结果与任何人所能想象的不同,它要新奇得多,特殊得多,复杂得多。”(注:《列宁全集》第29卷,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第138页。) 非线性的因果关系 所谓非线性的因果关系,是相对于线性的因果关系而言的。按照近代机械论的世界观,客观事物以及人们的主观精神的运动变化,都是由因果关系支配的;而因果关系则是一种线性的关系,即一定的原因导致一定的结果,一个原因后面必然是一个结果,形成因果链。这似乎就形成了自然界变化的一种规律。在历史研究中也是一样,比如把整个世界历史划分为“古代--中古--近代”的三分法一类,历史发展好像是一节一节地竹竿似的直线发展过程,历史运动也就成为从一个原因到一个结果,再从另外一个原因到另外一个结果的简单运动过程。这种观点就是线性的因果关系,它的影响至今仍很大。 线性因果关系的观点,至少有两种局限性。一是把因果关系简单化了。似乎某种原因必定导致某种结果,或某种结果一定是某种原因造成的。看上去好像很有道理,好像是掌握了某种规律性,实际上它往往把人们引向认识的歧途。因为在现实世界中,因果关系是很复杂的,有着多种可能性。我们随便可以罗列出几种因果关系,如:同因同果、同因异果、异因同果、异因异果、一因一果、一因多果、多因一果、多因多果、单向因果、循环因果、交叉因果、混合因果等。这些因果关系不论在现实中,还是在历史上都是非常多见的。历史运动是由十分复杂、十分多样的因果关系组合而成的,是非线性的因果关系。 线性因果关系的另一个局限性是把整体看作是部分的简单相加。似乎事物是由一个个因果串联起来的,是一根直线上的,因此,每一个因果之间都是一种叠加的关系,事物的整体也就是这些因果之和。这样,部分和部分之间复杂的相互关系,就被简化为单一的加和关系,完全不能说明整体内部的有机联系。 现代科学在研究系统、整体、有机体、格式塔等的过程中,发现线性因果关系的概念是无法令人满意的,它难以解释客观事物发展过程中极为复杂的相互关系。只有非线性的因果关系才可能接近客观真实。 对于世界历史整体来说,它是一个更为复杂多变的运动过程,任何将它加以简单化理解的试图,都会导致荒唐可笑的后果。恩格斯对此有过十分精彩的阐述。他说:“历史是这样创造的: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而其中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这样就有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而由此就产生出一个总的结果,即历史事变。”(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 年版,第478页。 )恩格斯在这里对历史事件的错综复杂的原因所作的详细描述,今天看起来仍然十分准确和深刻。 列宁对历史辩证法有着深刻的认识,曾多次指出:“历史的发展是曲折的,迂回的。”(注:《列宁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59 年版,第492页。)他认为:“因果性只是片面地、断续地、 不完全地表现世界联系的全面性和包罗万象的性质。”(注:列宁:《黑格尔〈逻辑学〉一书摘要》,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88页。)可见,历史运动过程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它并不是简单地直线似的向上发展的,历史的发展是有时前进,有时倒退;有时急促,有时缓慢甚至停滞不前,用简单的因果关系是不能揭示历史过程真实面貌的。所以,列宁指出:“我们通常所理解的因果性,只是世界性联系的一个极小部分。”(注:列宁:《黑格尔〈逻辑学〉一书摘要》,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90页。) 当代许多著名学者,都反对用简单的线性关系来描述世界。比如,罗素就曾提出:“世界全是各种点和跳跃。”(注:Bertrand Russell,《The Scientiflc Outlook》, London, 1931, P.98. )他在这里就回避了线的概念。英国著名历史学家巴勒克拉夫也认为:“连续性决不是历史的最显著的特征。……在每一个伟大的历史转折点,我们面临各种偶然的、未预见到的、新的、生气勃勃的和革命性的事件;正如巴特费尔德所指出的,处于这样的时代,通常关于历史发展因果联系的理论‘已不足于解释历史发展的下一个阶段,以及各种事件的下一次转折’。”(注:巴勒克拉夫:《当代史导论》,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3页。)显然, 用线性关系来解释历史过程是不能获得正确的认识的。 一般地讲,在线性因果关系作用下,事物的发展往往是一种平衡的、对称的过程;而在非线性因果关系作用下,事物的发展往往是一种不平衡的、不对称的过程。世界历史的运动过程,本质上是受非线性因果关系影响的,是一个不平衡的发展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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