⒉“当务之急在废八股”:甲午海战与科举制度批判 八股取士的科举弊端一直存在,历史上也时有人批评,但直到面对甲午海战的失败,中国士人才初步达成共识,认为八股取士制度亟待变革。如果说1895年以前的士人们对传统书写体尤其是八股保持着一种眷恋,那么在1895年以后这种情形则有了极大的转变。包天笑曾经回忆当时的情形说:“这时候,潜藏在中国人心底里的民族思想,便发动起来。一班读书人,向来莫谈国事的,也要与闻时事,为什么人家比我强,而我们比人弱?为什么被挫于一个小小的日本国呢?读书人除了八股八韵之外,还有其他该研究的学问呢!”(《钏影楼回忆录》,香港大华出版社1971年版,第145页)有识之士强调中国之所以战败并割地赔款,不是朝廷无能,根本原因在于八股科举考试窒息了士人的思想和能力。这样看来,在日本人劝降的不纯动机背后,那信上所说的“墨守常经”之诟病也算是不幸言中。 1895年,面对“骄嚣”、漂浮的学风,严复在天津《直报》先后发表了《论世变之亟》《原强》《救亡决论》《辟韩》等重要政论,发出了“废八股”的强音。他指出:“八股非自能害国也,害在使天下无人才。”他甚至说:“时局如此之糟,六经五子亦皆责有难辞。”(严复:《论世变之亟》)他列举了八股取士的三大罪状:“锢智慧”“坏心术”“滋游手”,“八股取士使天下消磨岁月于无用之地,坠志节于冥昧之中,长人虚骄,昏人神志,上不足于辅国家,下不足于资事蓄;破坏人才,国随贫弱。”并指出当代救亡之道在于废除八股取士而大讲西学(严复:《救亡决论》)。同年5月,康有为等发起《公车上书》,也痛哭流涕地发出了改革科举的声音。但即使登高一呼,应者云集,从民间举子的号召到政府的改革实践,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时至戊戌变法时期,康有为依旧坚持科举革废的观点,并且将甲午战败的罪名放在了以科举为主体的书写体等问题上:“民智不开之故,皆以八股试士为之……故台、辽之割,不割于朝廷,而割于八股;二万万之款,不赔于朝廷,而赔于八股;胶州、旅大、威海、广州湾之割,不割于朝廷,而割于八股。”(《康南海自编年谱》,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42页)“故国亡于无教,教亡于八股。故八股之文,实为亡国、亡教之大者也。”(《请商定教案法律,厘正科举文体,听天下乡邑增设文庙,谨写孔子改制考进呈御览,以尊圣师而保大教折》,《戊戌变法文献资料》第718页) 为什么人们把矛头对准了八股取士的科举制度呢?因为教育的目的,是为了选拔人才,而晚清所谓的教育,皆是为科举考试服务的,一切都要围着科举这个指挥棒转。结果便使得读书人除了帖括、制艺、诗赋之外,一概不知。然而,问题还不单单在科举本身,而在于国家只用八股取士,“为中国锢蔽文明之一大根源,行之千年,使学者坠聪塞明,不识古今,不知五洲。”(中国史学会主编:《戊戌变法》,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280页)这种制度自身既不能造就人才,对社会上所谓没有出身的人才又根本排斥。显然,中国要自强,要改革,要进步,需要大批卓绝务实、不尚空谈、眼界开放、思想锐进的人才;而这种人才的造就,已经不能指望旧的教育体制和官制。为将来计,中国的改革只能从废除八股试帖、科举考试开始,进而改革已有的官制。这是打破固有的体制循环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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