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关于“史”、“论”的概念 正确地使用“史”、“论”的概念,是解决史论关系问题的关键。按目前流行的说法,“史”就是史料,“论”就是马克思主义理论。这种理解是不够全面的。 对于“史”、“论”的概念,可以有两种不同的理解:第一,“史”指历史研究工作,“论”指马克思主义理论;第二,“史”指史料,“论”指由史料引出的论点、结论。不同的理解乃是基于不同的场合和对象,前者是就研究工作而言,后者则是就研究过程而言。不考虑场合和对象之差异,就不可能正确地使用“史”、“论”的概念。 按第一种理解,史与论的关系,就是历史研究工作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关系。论是史的指南、指导线索。按第二种理解,史与论的关系,就是史料与论点、结论的关系,也就是材料与观点的关系。只有根据不同的场合和对象,相应地确定“史”、“论”的概念,才有可能对史与论的关系问题做出正确的解答。 二、评三个口号之得失 在以前的讨论中,曾先后提出过三个有关史论关系的口号,即“以论带史”、“论从史出”和“史论结合”。对于前两个口号,论者多见其失;对于后一个口号,论者只见其得。其实,这三个口号是各有得失的。 “以论带史”口号的提出,其目的是反对不重视马克思主义的倾向,批判“史学便是史料学”的资产阶级史学观点。但是,口号中的“带”字语义不明。“带”字有带动、带挈、带领等含义。如果把口号中的“论”解释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史”解释为历史研究工作,并把它们之间的关系理解为指导与被指导的关系,就不仅是无可非议的,而且是完全正确的。我相信,如果口号提出者能够对“以论带史”的实质做出正确的阐明,那末无论在当时还是在目前,这个口号无疑都会起到积极作用的。 然而,“以论带史”口号的本意,是针对“唯史料论”的,所以将口号中的“史”解释为史料,以强调要用马克思主义理论统帅史料。但强调得过了头,违背了事物自身的特性和规律,便不能不产生诸多流弊。主要有二:其一,要求用马克思主义代替历史研究,这样做本身就是违背马克思主义的。试想:马克思主义理论怎么能去直接带动史料呢?其二,否定历史事实是历史研究的基础和出发点,从而背离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起码要求。因此,这个口号不久遭到史学工作者的厌恶和摒弃,也就不足为怪了。 到60年代初,与“以论带史”口号针锋相对,又有“论从史出”口号的提出。在这个口号中,“论”指论点、结论,“史”指史料。这个口号强调了史是第一性的东西,论是第二性的东西。对史论关系的这种理解,不仅是唯物主义的,而且回到了马克思主义认识论。这个口号本身确实并没有表达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意义。但据我看来,口号提出者不但不是要否认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作用,反而以此为当然之事,只不过是认为应把史论关系放到历史研究的具体过程中来进行考察罢了。有人指责口号提出者轻视了理论,这种批评是没有多少道理的。 “论从史出”口号的真正缺陷并不在此。“论从史出”只是表达出事实的局部,要是按照这一公式去理解史论关系的话,那么所达到的认识必然是片面的。因为在史与论的关系中,它们的地位是互有变化的。“论”的作用不总是消极的、被动的;恰恰相反,它在一定的条件下,也会表现积极、主动,甚至起着决定性的、主导的作用。“论从史出”口号未能反映出这个重要的方面,说明它是不够完善的。 那末“史论结合”的提法又如何呢?乍看起来,这个口号给人以似乎较为全面的印象,因此目前为多数史学工作者所接受。 但是,对于“史论结合”的含义,迄今仍无统一的解说。在这个口号中,“史”指“史料”,“论”指理论,大都没有疑义。至于史论怎样结合,就众说纷纭了。大体上说来,主要是两种意见:一种认为,史论结合“可以理解成史论并重,既重视理论,也重视史料”(《历史科学概论参考资料》上册473页)。史论并重自然是正确的,但史论并重和史论结合所指并非一事,个人的理解代替不了科学的说明。另一种认为,史论结合就是“理论和史料的统一”(同上书482页)。在理论、史料,观点三者之中,相互依存的是观点和史料,而不是理论和史料。怎么能以此来说明“理论和史料的统一”呢? 有的学者看到了这种解释的困难,又称:“要做到史与论的结合,必须先掌握史料与理论。”要“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和辩证唯物主义的方法来对待史料”,以达到“观点与史料的统一”(《历史科学概论参考资料》上册451—453页)。在这一说明中,前提是史料与理论的关系,结论是史料与观点的关系,这不仅偷换了概念,也表明硬把史论结合强解为“理论和材料的统一”是行不通的。我认为,还是把“史论结合”口号放弃为好。 任何简短的定义或口号都有其局限性,都难以从中明显地看出所要表述的对象的所有重要特点。所以,最切实的办法是抛开口号之争,不必再在口号问题上多费笔墨。我们还是回到史与论的具体关系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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