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与《周易》经传
《史记》与《周易》经传关系密切,最早由近代学者刘师培提出。他写过《司马迁述〈周易〉考》。其中说,“史迁谙明《周易》”,“史迁曾以甄明《易》义为己任”。由于此文重点在于考证西汉学者说《易》的真相,关于《史记》与《周易》经传的关系犹未深论。刘节教授著《中国史学史稿》,明确指出《史记》对于《易传》历史观“有继承关系”;并说“谈、迁父子的哲学思想,主要的是出于《易传》”。但是,关于《周易》经传的方法论如何指导《史记》的编撰,尚未论及。本文从这方面考察司马迁的《史记》。 一 谈司马迁的史学方法,不能不提其父司马谈。 关于司马谈在中国史学史上的地位,有些论者认识不足。而顾颉刚先生在《史林杂识》一书中热情推许他应属伟大史学家之列。顾先生推断,《史记》中有些文字当出于司马谈之手,只是后经司马迁统一整理定稿,今已不复可辨。我同意这样的分析评价。但应予补充的是,司马谈最重要的贡献在于为这部书的编撰规定了新颖、先进的思想方法。 司马谈曾经语重心长地对司马迁说:“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岁,有能绍明世,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 这便是司马谈关于史书编撰的构想。所谓“继《春秋》”,明确要求编撰的史书政治性强,笔法谨严;所谓“本《诗》、《书》、《礼》、《乐》之际”,则包含了该书内容与文风的要求。而“正《易传》”,意指以“深切著明”的史事证明《周易》经传中的奥妙道理,这是有关史学方法的根本要求。他把这一条放在首要位置上,值得深思。应当说,他对于在史学领域运用辩证方法极端重视,对于史学方法的革新所产生的效果也是颇能预见的。所以他认定,那位撰成新型史书的人,必能远追周公、近绍孔子,功业煌煌,优入圣域。 《周易》是我国古代辩证法思想的渊薮。它哺育了战国时期不少杰出的思想家。在秦朝统治时期,许多文化典籍的传播受到阻碍,而《易》作为卜筮之书仍可自由传习。汉初的官方哲学是黄老之学,它与《周易》的关系也是很深的。汉初的治《周易》者颇得统治者青睐。《史记·儒林传》载,杨何等六人因通《易》而为显宦。在这样的情况下,司马谈受《易》于杨何,成为精通《周易》的历史家。 司马谈从《周易》经传中学到什么?又如何把所学用于历史研究呢?《史记·太史公自序》所录著名论文《论六家要指》可资分析。 这篇文章,实际是东周时期思想史的简要总结。它辩证地评析了阴阳、儒、墨、名、法、道德六大学派。这些富有理论特色的学派,在历史上往往发生尖锐的冲突。孟轲痛诋墨子等人为无父无君的禽兽,庄周之徒嘲孔丘、辱儒生,都可按之载籍。即便是在汉代,人们所宗不同,持论即异。而且,学派间的理论争辩又与政治斗争密切相关。读一读《史记·儒林列传》记录辕固生与黄生争论、辕固生顶撞窦太后的有关文字,可以感受到那时儒、道两派激烈斗争的紧张气氛。总之,不同学派的斗争引人瞩目。司马谈的看法是独特的。他认为,在经世致用方面,六家有相通之处。他借用《易大传》中“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塗”的名言来揭示六家的相互关系。在逐一评价时,他又具体指出了各家的优点和弱点。看来,他对《周易》经传的辩证方法有所领悟,并能用于历史研究。他提出用《周易》经传的精义指导新的历史著作的编撰,有其必然性。 二 司马谈虽然确定了历史研究的新方法,却未能撰成新的史书。他把深切的期望寄托在爱子身上。 司马谈这样做,有着坚实的基础。他已经精心训练了司马迁的史学才能。在他指导与支持下,司马迁十岁即诵习古文,二十岁已广游名都大邑和名山大川。司马谈有没有把关于《易》的学问传授给司马迁呢?司马迁没有明确说过。但是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论《易》八卦的起源时,有“余闻之先人”的说法。张守节《正义》说,“先人”指司马谈。可见,司马迁习《易》,由父亲亲授。 在《史记》中,司马迁经常提到《周易》经传。 司马迁认为,《易》是圣人的制作。《太史公自序》说,伏羲作《易》八卦。《周本纪》说,当周文王在羑里当囚徒时,演《易》,益八卦为六十四卦。《日者列传》称扬《易》的功用,说周文王演三百八十四爻而天下治。这些意见大抵本于《易传》。《系辞》云: 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易》之兴也,其当殷周之末世,周之盛德邪?当文王与纣之事邪?是故其辞危。……其道甚大,百物不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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