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规律之一，淘汰落后。顺之者昌，逆之者殃。过去这样，现在也这样。在近代，在社会科学研究领域中，要有所创新，赶上时代潮流，那末，谙晓中国传统，吸收西方文化，就不能像孟子对待鱼与熊掌那样，如果“二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势必屈居下游。中国传统、西方文化，又绝对不能笼统看待，必须认真分析。中国传统文化里，民主精华、封建糟粕杂陈。西方近代文化有先进的、新兴的，有过时的、腐朽没落的。人们在中国自己的传统和西方文化面前，始终存在一个客观谨慎、分析对待的问题。陈寅恪在写他的主要著作的时候，中国还谈不到什么现代化。今天，我们正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道路上行进。作为现代人，要求物质生活中享受现代科学技术的成果，也理所当然地要求对社会历史符合最新科学造诣水平的认识。如何进一步解决好中国传统和西方文化的关系，陈氏提供的经验、范例是十分值得重视的，其中另外一些东西又显得是旧时代的遗物。学术研究讨论的目的只有一个：发展科学，一切以事实为根据，一是一，二是二。陈寅恪先生怀抱高尚的志向，多才多艺，秉有大学问家的风范，但我们不应凭这些就给以过份的称誉。例如把作者一再申明、自认的某些繁琐冗长、其实际意义微小的考辨，冠上博大精深评语，加以推荐，未免太不切实际。从整体上看，他谈不上建立了一个体大思精的体系。但我们也不应因此而看不见他超过前人和同时代人的地方。人物被拔高到不符合实际的程度了，丝毫也不能使之增加光耀。而且相反，会给人以反对，否定的口实。违背事实的贬抑，只表示偏见和眼光狭窄，终究会站不住脚。评价陈寅恪在历史学上的地位，不论看法有何出入，一个前提已经肯定了，那就是我们尊敬这位近代杰出的有代表性的爱国主义历史学家，希望从他那里总结出新的东西，推进学术研究，丰富人们对历史的认识。学术讨论就是学术讨论，不要给这种讨论附加上其他东西。这个原则应当适用于评价古往今来一切历史人物。陈寅恪先生语重心长，号召历史研究者服从真理。分析、区别地对待他留下的丰厚遗产，不正是这位学术界老前辈对我们企予望之的，和欣然点头赞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