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从事中国的世界史研究(4)
▲:您已经是德高望重的学者了,现在年事已高,但您还是不断有新的研究成果问世 ,是什么样的动力使您这样孜孜不倦呢? ■:其实我现在已经写得很少了。我觉得一个学者如果不继续研究了,学术的生命也 就停止了。很多人也劝我别写了,到处玩玩,多活几年。可我觉得,这没什么意思。从 事研究一辈子,如果说到了晚年,忽然厌烦了,这是极端错误的。以后即使我写不动了 ,或写得很少,但还是要继续看书的,还可以说一说。在这方面,一些老师给我树立了 很好的榜样。周一良先生晚年得了帕金森症,他不能写了,但口述文章。白寿彝先生也 是我老师一辈的人,他开始编20卷的《中国通史》时,是70岁。这个毅力是了不起的。 结果他90岁完成了这个工作。季羡林先生也是我老师一辈的人,他的《糖史》也是在80 岁以后写的。应当学他们的精神,当然成就有高低。我六十岁以前写东西比较快,现在 相当慢了,但还可以写。对一个学者来说,你看了书之后,研究了之后,确实有心得, 你就想把它写下来。我可没有想再出什么名。我也没有奢望说,自己的东西几十年、几 百年之后,还有人看,只是确实有心得,就把它写出来,总是一点贡献。 ▲:您今后在研究上有什么具体的设想吗? ■:很难说。我的兴趣比较多,对史学理论也有兴趣。我写过一篇《合之则两美,离 之则两伤》,登在《史学理论》2001年第2期上。最近我还想写一篇《历史规律与人的 能动性》。当然,绥靖政策问题我还要继续研究。现在正在与一些同志合写<二十世纪>。 ▲:你觉得当前我国世界史研究的水平如何?中国学者有没有建立自己的世界史学科体 系?与发达国家相比,我们在研究上的差距主要是什么? ■:从1978年到现在,世界史的研究有极大的进步,这个进步不仅是量上的,质的方 面也有很大的进步。最突出的表现是,中国学者对一些问题有了自己的看法。解放前, 我们主要是跟着欧美跑,“文革”前,主要是跟着苏联跑,而现在能提出自己的看法了 。跟世界上发达国家相比,我们对世界史的研究还有较大的差距,因为我们研究外国, 起步较晚。我写过一篇《我国世界史学科的历史回顾和展望》的文章,谈到这些问题。 一门学科从建立到成熟,没有几百年不行。所以,我认为中国学者还没有建立起中国的 世界史学科体系,建立体系很难,西方学者也没有几个真正建立体系的,他们有一个大 弱点,就是对东方研究太少。苏联的十卷本《世界史》,后来又续了很多卷,他们要建 立一个体系,但基本上是西欧中心论。剑桥那套书,从古代、中世纪到近代,更是西方 中心论的体系。真正用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大体上能够说服人的这么一个体系,我认 为全世界都没有,中国也没有。这得经过多少代人的积累。比如,建立一个世界史体系 ,你要研究伊斯兰世界历史这一大块,但中国这方面的专家太少了。拿欧洲来讲,到现 在我们还没有一个西班牙史专家,在北欧历史方面,也没一个专家。建立世界史体系, 对主要的文明、主要的国家都得有研究,这不是一个人、一代人能做到的,保守的说, 也得过五十年以后。 说到差距,我认为一方面是我们研究的题目比较老,比较窄,眼光刚刚摆脱政治史的 局限。比如谈到1929--1933年的经济危机,就说日本、德国为了摆脱经济危机、转嫁 经济危机,而发动对外战争,这是一个很笼统的说法。至于它如何一步步地走到要发动 战争的地步,我们并没有很信服人的说法。经济史、文化史的研究刚刚开始,还有许多 新的视野、新的问题,是我们根本没想到的。比如,在1985年国际16届历史科学大会上 ,我看到一个题目,讲高速公路对社会的影响;还有文章深入研究二战时期的电影对战 争起了什么作用?西方研究大众文化、通俗文化,已经出过百科全书了,对这个东西你 还非研究不可,你看看现在电视对人的影响比什么书都厉害。还有食品文化的影响,美 国靠麦当劳、肯德基这些东西就把文化推广过来了,服装文化也是一样,它们比西方小 说的影响要厉害多了。另一方面是研究方法比较单一。例如前面讲到的计量史学方法, 我们仍然停留在介绍阶段上,至今无人按照这种方法写出有份量的专著或论文来。它的 有效性如何?局限性又如何?要拿出具体成果,才能看得清楚。再一个差距就是资料方面 的问题,这倒容易弥补,以后有钱了就多买吧。 中国人研究世界史,大有可为。随着我国的国际地位的不断提高,世界史研究的重要 性将越来越看得清楚,也必将越来越受到重视。今天的中青年一代,是我国世界史学科 的希望所在。我祝愿他们勇攀科学的高峰,为我国世界史学科在世界史坛上占有一席重 要地位而奋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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