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关于“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与共产主义关系的问题。 就科学的世界历史理论建构而言,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提出的关于“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的思想,有两个方面的意义:一是它标志着马克思的科学的“世界历史”观念的形成;二是它构成了科学的世界历史理论的最核心的基本原则。这两方面的意义,在学术界似乎还没有引起争议,但在“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与共产主义的关系问题上,目前学术界却存在着不同看法。在此笔者谈一点个人不成熟的看法,以抛砖引玉。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从以下两个相互联系的视角上考察了“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与共产主义的关系问题。 (1 )当马克思在资本主义历史时代的意义上使用“世界历史”范畴时,他把“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视为共产主义实现的前提条件。在他看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开创了世界市场,极大地推动了国际分工和国际交换的发展,从而使民族和国家间的交往具有了越来越直接、普遍的形式即“世界历史性存在”的形式。然而,这种“世界历史性存在”的形式并非意味着人的真正解放。因为,“单独的个人随着他们的活动扩大为世界历史性的活动,愈来愈受到异己力量的支配……受到日益扩大的、归根到底表现为世界市场的力量的支配”(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41-42页。)。故此, 资本主义的“世界历史性存在”形式只能给人的彻底解放逐渐地创造出前提条件,而不会使人获得彻底解放。关于这一点,马克思在《经济学手稿(1857-1858年)》中讲得更为明确,他说:“在资本对雇佣劳动的关系中,劳动即生产活动对它本身的条件和对它本身的产品的关系所表现出来的极端的异化形式,是一个必然的过渡点,因此,它已经自在地、但还只是以歪曲的头脚倒置的形式,包含着一切狭隘的生产前提的解体,而且它还创造和建立无条件的生产前提,从而为个人生产力的全面的、普遍的发展创造和建立充分的物质条件。”(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第520页。) (2 )当马克思在人的彻底解放即共产主义历史时代的意义上使用“世界历史”范畴时,他把“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视为“个人生产力的全面的、普遍的发展”的时空规定性。在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生产力表现为一种完全不依赖于各个个人并与他们分离的东西,它是与各个个人同时存在的特殊世界……在过去任何一个时期生产力都没有采取过这种对于作为个人的个人的交往漠不关心的形式,因为他们的交往本身还是很狭隘的”(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75页。),“尽管竞争把各个个人汇集在一起,但它却使各个个人--不仅资产者,而特别是无产者--彼此孤立起来”(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 卷,第69页。)。只有在共产主义社会,“自主活动才同物质生活一致起来,而这点又是同个人向完整的个人的发展以及一切自发性的消除相适应的。同样,劳动转化为自主活动,同过去的被迫交往转化为所有个人作为真正个人参加的交往,也是相互适应的”(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77页。)。 由上可见,不能泛泛地或抽象地谈论“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就其与共产主义的关系而言,“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的内在规定是指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通过无产阶级革命而向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世界历史时代的转变(从这个意义上讲,整个人类社会向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历史时代转变的完成标志着“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的完成)。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的交往关系是共产主义世界历史时代由以产生的前提,而共产主义世界历史时代的交往关系则是这个世界历史时代本质的时空规定性。这样地理解“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或许可以使我们从目前这样两种矛盾的认识中摆脱出来:一方面认为每一个单独的个人的解放程度是与“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的程度相一致的,另一方面又认为“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只是个人彻底解放的前提条件;一方面认为“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是社会和个人发展的时空规定性,另一方面又认为“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不会直接带来社会和个人的彻底解放。 3.关于“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与资本主义关系的问题。 实际上,这一问题与上述问题是属于同一序列的问题,但鉴于马克思有关这方面的思想在科学的世界历史理论建构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以及目前学术界在这一问题的认识上存在着较大的分歧,故笔者将其单列出来加以研讨。 对于马克思来说,“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既是一种趋势,又是一种现实。在他的视野中,“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首先是指历史向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的转变。虽然这一转变过程在马克思那个时代尚未完成,但毕竟已是一种经验性的事实:资本主义大工业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凡是它所渗入的地方,它就破坏了手工业和工业的一切旧阶段”(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68页。)。当然, 资本主义是一种特定的国际关系体系,其不平衡发展规律(注:参见拙文《关于世界历史时代与“跨越”问题研究的方法论》,载《学习与探索》1992年第6 期。)使资本主义大工业的发展不论在资本主义国家还是在全球都呈现出极不平衡的状态,但作为一种特定的国际关系体系的资本主义正是循着这条规律来吞噬整个世界的。马克思说:“大工业发达的国家也 plusou moins〔或多或少〕影响着非工业国家,因为非工业国家由于世界贸易而被卷入普遍竞争的斗争中。”(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 卷,第69页。)他在《共产党宣言》中进一步指出:“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正像它使乡村从属于城市一样,它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255 页。)我认为,马克思的以上论述旨在讲明这样三个相互联系的问题:其一,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是人类整体必经的世界历史时代,各个民族和国家都要相继被卷入这个世界历史时代;其二,资本主义,既是一种国家社会制度,又是一种特定的国际关系体系。如果它不作为一种特定的国际关系体系而发展,那么它就不能生存下去;其三,发展的极端不平衡性,是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和资本主义的国际关系体系结构的运行规律。 目前学术界有的人断言,马克思的以上论述,特别是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讲的“……采用资产阶级生产方式……”那句话,说明了“马克思当时认为东方资本主义还没有发展起来的国家将通过西化或资本主义化(即指国家的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化--引者注)汇入世界历史的巨流。”我以为,这种看法至少是不准确的。 首先,不能把“西化”等同于资本主义化,更不能等同于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西化”与资本主义化、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是两类针对着不同问题而发、具有着不同的讨论背景的概念。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资本主义化、“资产阶级生产方式”都是属于同一序列的概念,抑或说都是属于“世界历史”层次上的概念。而“西化”则属于“地域或地区”意义上的概念。用“地域或地区”意义上的概念来说明世界历史时代的演变过程,必然会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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