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巩固唯物史观的理论指南地位、批判地借鉴西方史学成果的基础上,我们应该将“传统世界史”和“新世界史”这两种研究范式同举并重,在传承与革新的过程中,既做好学术分工又逐渐互参、交汇。情况表明,世界史研究的视域既然是多维度的、广角度的,其考察范畴也必定是多层次的、多样性的,传统的地区史、国别史和其后兴起的全球史、文明史、环境史等都是它的有机组成部分,世界史研究者在这些领域中所从事的研究只是因不同分工而在学术视域与路径上产生差异,而非学科上的截然对立与分野。“传统世界史”和“新世界史”这两种研究范式各有优长之处与固有局限,两者之间不应该相互抵制、相互排斥。我们的世界史,既应研究地区史、国别史和专门史的历史现象,也应探讨社会发展过程中人类所经历的共同历史问题;既应考量若干的历史个案,也应对若干相关个案做大跨度的比较或整体的研究;既应探求某个国家、地区、专门之领域中的特殊历史规律,也应在此基础上探求人类社会发展的普遍的历史规律。因此,“传统世界史”和“新世界史”这两种范式,在中国世界史研究的发展中,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缺一不可。诚如钱乘旦先生所言,“新世界史”超越“传统世界史”的看法是不成立的,既然完整的人类史是横向和纵向并存,那么这两种研究范式的存在就是合理的,它们各有长短,并无“先进”、“落后”之分。(35)也正因为如此,吴于廑先生强调这两种范式不仅是“两者分工,不可分道”,而且应该相互结合(36)。大力倡导“新世界史”研究的齐世荣先生也指出,这两种范式必须齐头并进,同步发展,“以期二者互相促进”(37)。对于两者同步发展、互相促进的辩证关系,吴于廑先生在论述“历史的专精和综合”时就曾做过富有启示的阐证:“分目愈细,所作的研究愈益专精。专精的成果愈多,成果的总接触面就愈广,作比较完整的综合考察,也就愈有条件。综合和专精是相辅而行的。没有专精,即使为一个细目作理论概括都会有困难,更不论作广泛的合符科学的综合。同样,不作综合,就不易确定一项专题细目在全局中地位与意义,更不会在综合概括中发现某些专精的不足从而引发更专、更深入的研究。”(38)由此可见,这两种研究范式同步发展、相互促进的过程,也是两者扬长避短、优势互补的互参、交汇过程。这也就意味着,对于当下的中国史学界来说,一方面,应该继续努力展开“传统世界史”即国别史、地区史、专门史的研究,同时要克服在研究中所存在的封闭化、琐碎化的倾向,借鉴“新世界史”的比较与整体考察的理路、方法,来开掘研究的深度与广度。另一方面,需继续倡导“新世界史”研究,对包括中国史在内的世界各国、各地区的历史进行相互联系的横向整体考察,在探讨中克服可能出现的宏大叙事的空疏、玄虚的倾向,观照并吸纳“传统世界史”的成果来支撑、夯实其所要建构的体系与模式,并运用“新世界史”的理路与方法来探究地区史、国别史和专门史的个案问题。只有在学术分工的基础上逐渐将两种研究范式有机整合起来,相互参照,优势互补,形成“传统世界史”和“新世界史”齐头并进、同步发展、学术互动的新格局,我们的世界史研究路向才能不断排除干扰而向科学的目标日益延伸。 注释: ①王大庆:《什么是世界史:跨越国界的思考》,《史学月刊》2015年第7期。这次学术会议中4位史学家的论文,摘登在《光明日报》2015年1月10日的世界史版,亦可参考。 ②W.A.Goffart,The Narrators of Barbarian History,Notre Dame:University of Notre Dame Press.2005. ③J.W.汤普逊:《历史著作史》上卷第1分册,谢德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年,第85页。 ④J.W.汤普逊:《历史著作史》上卷第1分册,谢德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年,第185页。 ⑤乔治·皮博迪·古奇:《十九世纪历史学与历史学家》上册,耿淡如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年,第209页 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104页。 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73、114页。 ⑧《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88页。 ⑨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1500年以后的世界》,吴象婴、梁赤民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9年,第908-909页。 ⑩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1500年以后的世界》,吴象婴、梁赤民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9年,序言。 (11)See William H.McNeill,The Human Web:A Bird's-Eye View of World History,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1; A World History,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8; The Human Web:A Bird's-Eye View of World History (with J.R.McNeill),New York:W.W.Norton & Company,2003. (12)刘文明:《杰里·本特利的“新世界史”和“跨文化互动”》,《光明日报》2014年5月21日。 (13)唐纳德·沃斯特:《什么是世界史?——或者说,世界史应该是什么?》,侯深译,《光明日报》2015年1月15日。 (14)J.R.Strayer,On the Medieval Origins of the Modern State,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5,p.3. (15)M.Chambers at al,The Western Experience,Vol.1,New York:McGraw-Hill,Inc.,1991,Introduction. (16)杰弗里·巴勒克拉夫:《当代史学主要趋势》,杨豫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第238页。 (17)爱德华·W.萨伊德:《东方学》,王宇根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 (18)杰弗里·巴勒克拉夫:《当代史学主要趋势》,杨豫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第237页。 (19)马克垚:《谈如何编写世界史》,《光明日报》2015年1月10日。 (20)赫伯特·巴特菲尔德:《历史的辉格解释》,张岳明、刘北成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年,第10、21、22页,序言。 (21)G.R.Elton,The Practice of History,London:Thomas Y.Crowell Co.,1976,p.133. (22)杰弗里·巴勒克拉夫:《当代史学主要趋势》,杨豫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第244-245、247页。 (23)柯娇燕:《什么是全球史》,刘文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98页。 (24)杰弗里·巴勒克拉夫:《当代史学主要趋势》,杨豫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第248页。 (25)P.Q.Hirst,Marxism and Historical Writing,London:Routledge & Kegan Paul,1985,p.94. (26)参见杰里·H.本特利:《新世界史》,载夏继果、杰里·H.本特利主编:《全球史读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6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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