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是欧洲中世纪晚期发生的两次具有资产阶级性质的运动。这两次运动都是在欧洲封建制度逐渐瓦解、资本主义开始萌芽的基础上产生的。虽然它们表现的形式不同，前者出现于文化领域，后者出现于宗教领域，但是，它们都是经济变革和政治斗争的反映，斗争的矛头都是对准腐朽的封建制度，给予西欧封建制度精神支柱的罗马封建教会以沉重的打击，动摇和瓦解了封建教会在西欧的精神统治，为新兴资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发展资本主义开辟了道路，为以后资产阶级革命大规模展开锻造了武器，积累了能量。文艺复兴开辟了西欧历史上的一个新时代，而路德的宗教改革和德国农民战争是欧洲“第一号资产阶级革命”。
    一
    意大利是文艺复兴的摇篮，人文主义是新兴资产阶级的世界观。这种新的世界观是在文艺复兴运动的产生和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的。但是，人文主义在文艺复兴运动中的地位和作用，它是否具有继承性、早就存在于古代，以及对它如何评价，等等，国内学者都有不同的认识，下面我谈一些粗浅看法。
    关于人文主义的地位和作用问题，一般学者都认为它是文艺复兴运动的指导思想，而有的学者则持否定看法，指出人文主义是文艺复兴时代的一股强大思潮，它与文艺复兴的关系十分密切，但是把它提到指导思想的地位，显然提得过高，不够准确。我们认为，文艺复兴是欧洲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过渡时期产生的资产阶级新文化运动，它和历史上任何一次规模较大、影响较深的运动一样都应有其指导思想，而任何指导思想都有它形成的过程，这个过程往往又是伴随着运动的不断深入和发展而形成的一种思想体系。人文主义是新兴资产阶级的世界观，它是在同中世纪西欧封建教会的斗争中逐渐形成，并作为一种新的时代思潮而显示了它的强大生命力。文艺复兴时期许多杰出的代表人物都是在人文主义思想指导下活跃于文化战线上，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如十四世纪意大利佛罗伦萨的三位杰出的文学家和诗人--但丁、彼德拉克、薄迦丘是最早的人文主义思想的代表人物，从他们著作中反映出来的人文主义思想就是肯定人而贬抑神。但丁说过：“人的高贵就其许许多多成果而言，超过了天使的高贵”，讴歌了人的伟大和尊严。“人文主义之父”的彼德拉克声称：“不认识自己，决不能认识上帝”。首先应该肯定个人的存在才能承认神的存在，个人的存在是神的存在的前提。他把人的地位置于神之上，确立了人的地位，否定了神的地位。薄迦丘在肯定人的基础上，抨击禁欲主义，歌颂现实生活，揭露僧侣的伪善，批判封建等级制度，宣扬资产阶级的幸福观和平等观。总之，人文主义者的斗争矛头在不同程度上都是指向封建教会的，这种斗争目标的一致性是人文主义作为指导思想的具体反映。当然我们也应该看到早期的人文主义者由于阶级的和时代的局限性，他们的思想还包含着复杂而尖锐的矛盾，反封建思想不可能是彻底的，特别是反映在但丁身上尤为明显，所以恩格斯称他是“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同时又是新时代的最初一位诗人”。①这也正是作为资产阶级世界观的人文主义逐渐形成为文艺复兴运动的指导思想的自我完善过程。
    意大利是文艺复兴的摇篮，人才辈出，光彩照人。在人文主义思想指导下，特别是在艺术领域达到了古典文化以来的又一个高峰。这一时期传统的宗教题材在艺术家的画笔下获得了新的形象和新的含义，把“美”从神权枷锁中解放了出来。人文主义者、杰出画家达·芬奇认为人是最神圣之物，人体是自然中最美的对象，严厉批判了教会把活人的肉体称为“灵魂的牢狱”、“罪恶欲念的根源”。他严肃地指出：“谁不尊重生命，谁就不配有生命”，强烈地表达了肯定人、反对神的人文主义思想。他的杰作《蒙娜·丽莎》以一个佛罗伦萨少妇的青春之美和温情的微笑，揭起了人性觉醒的旗帜，热情赞颂了生命的可爱和世俗生活的欢乐。这一时期著名的艺术家拉斐尔、米开朗基罗等的作品也都赋予神以人的形象和人的性格，在古典艺术的基础上开创了艺术创作的新局面。
    继意大利之后，文艺复兴运动在西欧一些国家得到迅速发展，一大批文化巨人涌现到历史的前台，法国的拉伯雷、西班牙的塞万提斯、英国的莎士比亚等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在人文主义思想指导下，他们以其不朽的杰作，程度不同地展示了一个腐朽的旧制度的没落和一个新的阶级的兴起。莎士比亚在他的著作里更是对资产阶级的个人大加礼赞：“人是多么了不起的杰作！理智是多么高贵！力量是多么无穷！行动多么象天使！洞察多么象天神！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
    据此，我们认为，人文主义为文艺复兴运动的指导思想是比较符合历史实际的。
    关于人文主义是否具有继承性的问题，有的学者认为不能把前人关于人的价值的论述与作为新兴资产阶级世界观的人文主义相提并论，混为一谈，它们之间本质不同，不存在继承关系。我们认为，两者既有联系，也有区别。众所周知，任何社会思想文化都有它的继承性，否则就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首先，“文艺复兴”一词，是我国的习惯叫法，它的原义乃是“再生”，顾名思义就是古典文化的再生，这就充分说明了它的继承性。其次，当时新兴资产阶级在反封建斗争中还没有形成一套完整的思想体系，于是就从古代希腊、罗马思想武库中去寻找适合它所需要的东西，搬出了古典文化，并加以改造，以之作为斗争的武器。而古典文化的一个主导思想就是对人的价值的肯定，正如古希腊著名智者普鲁泰古拉的名言：“人是万物的尺度”，这正是新兴资产阶级需要的思想武器。这就使得古代奴隶主阶级思想家对人--奴隶主本身的价值肯定的思想正好与新兴资产阶级极端利己的个人主义思想相吻合，于是新兴资产阶级就将古人思想加以改造和发挥，提出了以“人”为中心的思想来反对宗教神学以神为中心的思想，赞美“人性”，贬抑“神性”，提倡“人权”，否定“神权”，以确立人--资产阶级的统治，取代神--封建教会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