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纵观19世纪美国移民史，清晰可见的是三个移民高潮，而且一潮胜过一潮，呈现递增态势。第一个高潮从1820年至1860年，移民总数达五百万，顶峰是1854年，移民人数四十万；第二个高潮从1860年至1890年，总数多达一千万，顶峰是1882年，移民人数接近八十万；第三个高潮从1890年至1930年，移民人数猛增到2200万，顶峰1907年的移民人数达到1285000人。①
    19世纪美国移民潮所呈现出的此起彼伏的周期性，很早就为欧美学者所注意，并且将移民潮起伏的周期性与美国经济发展的周期性联系起来加以考察，阐释二者之间的内在关系。1926年，美国学者哈里·杰罗姆发表了《移民与商业周期》一书。该书的主题是外来移民涌入美国，表现出明显的周期性，既有顶峰，也有低谷；移民潮周期性的产生绝不是孤立的现象，它与美国商业发展的周期性有着必然的联系；移民潮周期性与其说是移民迁出国经济状况的产物，不如说是美国经济发展的结果。
    1940年，美国移民史研究先驱马库斯·李·汉森出版了美国史学界第一部的严肃的移民史著作《美国历史上的移民》。汉森在这部著作中明确指出：“移民来美之初，恰值美国工业蓬勃发展之刻；每一移民潮之形成，都与非凡的商业活动期相吻合”。②正因为这样，汉森认为19世纪的美国无异于巨大而富有魔力的磁铁，牢牢地吸引着欧洲各地的人们。美国的状况决定着移民潮的幅度；欧洲的状况则决定着移民的来源地。
    英国经济学家布林利·托马斯是“拉力”与“推力”理论的集大成者。1954年，他发表了《移民与经济增长》一书。在总结和继承了杰罗姆和汉森的研究的基础之上，托马斯补充了关于移民迁移的欧洲的“推力”说。
    在托马斯看来，移民迁徙与经济活动的某些指标有着比较复杂的关系。他认为存在着一个由相互依存的许多国家组成的大西洋经济圈，欧洲和美国经济增长的周期同移民潮周期的高低起伏紧密相关。他在考察了这种联系之后发现，1870年以前，美国商业活动的增长恰恰是继欧洲移民潮高涨之后出现的，旨在说明欧洲经济萧条对欧洲移民潮形成所产生的“推力”的重要性远非美国经济繁荣所构成的“拉力”所能媲美。1870年以后美国的产业结构发生历史性的变化。农业国转变成工业国。于是，移民潮籍以形成的动力便恰好与1870年以前的情形构成了对照。从此，美国经济繁荣对欧洲移民潮形成所发挥的主导作用日益显著了。③
    从美国经济发展周期性角度解释欧洲移民迁徙美国原因的做法至今仍然拥有广泛的影响。美国学者伦纳德·迪纳斯和戴维·M·赖默斯在1982 年出版的颇具影响的移民史著作《族裔美国人：移民与同化》一书中就延用了这种做法，并且明白无误地指出，“1819年以后外来移民潮的涨与落同美国商业周期大致合拍”。④
    那么，这是不是说“拉力”与“推力”学说已经成为解释欧洲移民迁徙美国原因的“不易之论”了呢？
    非也！
    （二）
    现有资料表明，除巧合情况外，欧洲移民潮形成的背景与美国经济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美国的“拉力”无论在1870年以前或以后均构不成欧洲移民迁徙的主要动力。这是由于：
    第一，如果说作为欧洲移民迁徙主要动力的美国“拉力”存在的话，那么我们就有理由期待，欧洲移民潮的涨落与美国经济发展周期大致合拍。然而，历史事实却并非始终如此。1830年至1834年，德国每千人当中平均有2.2人迁往美国，19世纪50年代达到高潮，平均为9个，随后呈下降趋势，80年代初仅为3.8个，到本纪头十年中仅为1个，而这时正是美国经济的相对繁荣期。⑤
    第二，如果说美国的“拉力”对欧洲移民迁徙所起的主导作用存在的话，那么我们就有理由期待，这种“拉力”对欧洲不同地区都具有同样的功效，来自西北欧和东南欧的移民数量就应该大致相等。然而，历史事实却并非如此。1870年至1920年是美国工业化和城市化迅猛发展时期，对外来移民的需求空前增强，越来越多的移民来到了美国。然而在这个时期，移居来源地方面却呈现出巨大的差异。来自西北欧的“老移民”明显减少了，而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日益深化的东欧和南欧地区的移民却大幅度地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