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文化的发展和演变,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各地区、各民族和各国家的相互交流。中外文化交流史上,“西学东渐”和“东学西渐”共同构成了一幅色彩绚丽、内容宏富的优美画卷,见证人类文明从落后走向进步、从封闭走向开放、从冲突走向合作的历程。中国是世界文明古国之一,在漫长的岁月里,用自己的智慧创造出无数璀璨、厚重的典籍著作,丰富了人类思想文化宝库。四书五经、二十四史等中国历史经典著作,在向外传播过程中,一次次地掀起世界研究中国的浪潮,对世界文化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限于本人学力,本文仅以《论语》《易经》《史记》为例,通过考察欧洲学者对它们的译介和研究,分析中国古代典籍在欧洲的传播与接受。不当之处,尚请专家不吝赐正。 一、《论语》在西欧 孔子是中国伟大的思想家,被誉为“世界十大文化名人”之首,记录其言行及其弟子言行的《论语》,在世界范围内倍受青睐和推崇。自明末清初至今数百年间,东西方学者不断解读孔子及《论语》,留下了大量翻译、评注和研究著作。2011年11月4日至6日,中山大学翻译学院召开了“首届《论语》翻译研讨会”,展示这一领域众多的新颖问题和前沿成果。 在西方,首先对孔子产生兴趣的是耶酥会传教士。法国学者若瑟·佛莱什说过:“孔子始终处于耶稣会汉学家们的关注中心。”[1]这些耶酥会士承担了儒家四书五经的拉丁文翻译工作,该工作始于1580年,其试译本成为耶稣会士教授新近来华传教士的中文初级教科书。1670年左右,柏应理、恩理格、殷铎泽和鲁日满四位神父开始正式翻译《论语》,并于1687年以书名《中国哲学家孔子》在巴黎发表。《中国哲学家孔子》除拉丁文译本外,还有法文译本(1688年),书名改为《中国哲学家孔子的伦理观》;又隔三年,英译本于1691年在伦敦出版,名为《孔子的道德哲学:一位中国哲人》。 1793年,伴随着法国最后一位来华传教士钱德明的逝世,以耶酥会传教士为主导进行研究中国的事业走向了尾声。钱德明和他的前辈们一样,孜孜不倦地从事着儒家作品的翻译和研究,这方面的业绩主要体现在他的《孔子传》(1784年)、《孔传大事略志》(附图二十四幅)和《孔门诸大弟子传略》(1784年或1785年)。《孔子传》与《孔门诸大弟子传略》均撰于北京,分别收录入《关于中国之记录》卷十二、卷十三。其中《孔子传》是钱德明“最博声誉撰述之一种”,德明自云:“本书材料皆采之于一切珍贵汉籍,如正史,别史,经序,《论语》、《家语》、《史记世家》、《阙里志》、《圣门礼乐统》、《四书人物别考》、《古史》(后三书名皆从音译)等书是已。余将为孔子诸史家之史家,至若批评鉴别,则待他人为之。”[2]传后附有年表、图说、孔子世系(始纪元前2637年黄帝在位之时,迄纪元后1784年)和圣迹图一百多幅。钱德明致力于向欧洲全面介绍传播孔子及《论语》思想,“拟将孔子学说撰为一书,惟用力罄而未果”[2]888-889。 其次,19世纪初,新教传教士承继耶酥会士的事业,在《论语》及中国儒家思想西传方面做出了特殊的贡献。有学者说:“开始于19世纪初的第二次中西文化交流是由新教传教士来华开启的,第二次中西文化交流奠定了迄今为止《论语》(及其他中国哲学典籍)英译的基本规模。”①1809年,英国浸礼会传教士马殊曼(Joshua Marshman,1768-1837年)出版了《论语》英文节译本,使用的书名是:The Work of Confucius,他的译本是世界上第一个直接译自汉语的《论语》英译本。需要注意的是,马殊曼的译本只是《论语》上半部分。虽然马殊曼的译本不完整,但作为第一部英译本,它具有显而易见的重要性,“该译本不仅成为半个世纪后理雅各翻译时的重要参考文献,也是美国作家、思想家爱默生和梭罗东方哲学思想的重要来源,梭罗还从中选取了二十一段格言发表在一八四三年四月的《日晷》(Dial)上”[3]。 1861年,理雅各在香港出版了《论语》英译本,它成为后来所有《论语》学术译本的原型。有学者这样评价理雅各:“他所译的《论语》具有详尽的学术注释并采用直译的方法传达原意。可以说他的译著既是天才的翻译成果又是最详尽的研究成果。”[4]理雅各是第一个系统研究、翻译中国古代经典的人,将《四书》《五经》等中国儒家主要典籍译成了英文,其成果为五卷本的《中国经典》,包括中文原文、注释和索引,于1861-1872年间出版。近年来海内外出版社又将理雅各的《中国经典》增补到七卷。理雅各之后,还有几位英国学者翻译过《论语》。如詹宁斯(William Jennings)、翟林奈(Lionel Giles,1875-1958年)、赖发洛(Leonard Arthur Lyall,1867-1940年)和苏慧廉(William Edward Soothill,1861-1935年)四人。最后一位翻译《论语》的是被认为继理雅各之后最伟大的汉学家韦利(Arthur Waley,1889-1966年)。韦利的英译《论语》出版于1938年,直到今天,他的译本一直是英语世界较为通行的译本。 再次,通过传教士的译介和评注,《论语》所体现的中国道德精神及孔子形象深入人心,为西方自由思想家的“儒家热”奠定了稳固基础。伏尔泰即是其中的典型。据艾田蒲描绘:“他(伏尔泰)的小教堂里供奉着孔夫子的画像。他像梦中的中国官员一样,向画像顶礼膜拜。”[5]除形式上供奉之外,伏尔泰的内心更是充满了对孔夫子深深的敬意。在《哲学辞典》中,伏尔泰写道:“孔夫子决不愿意说谎;他根本不做先知;他从来不说他有什么灵感;他也决不宣扬一种新宗教;他更不借助于什么威望,他根本不奉承他那时代的当朝皇帝,甚至都不谈论他……我钻研过他的著作;我还作了摘要;我在书中只发现他最纯朴的道德思想,丝毫不染江湖色彩。”[6]像伏尔泰这样的西方自由思想家推崇孔子,推崇《论语》,有他们的原因所在。众所周知,18世纪的欧洲,处处充满了神学、教会和封建专制这些令人窒息的污浊空气,急需一剂强心丸拨开这份阴霾。恰在此时,中国的宽容精神、仁爱精神和理性精神,经过传教士的粉饰之后,传到了欧洲,这种不信神启、寻求真理的精神,给欧洲思想界注入了新鲜活力。 孔子思想中的理性精神一而再地被放大。早在1641年,拉摩特·勒·瓦耶(La Mothe Le Vayer)曾撰写过《论中国的苏格拉底——孔夫子》一文,这是他发表的《异教徒的道德》巨著中的一章。文中,瓦耶把孔子比喻为中国的苏格拉底,认为“中国的伦理、政治和宗教稳定,都应归功于他(孔子)”[1]14。在当时,诸如此类的对孔子的粉饰,不胜枚举。在他们的描绘下,孔子仿佛一尊真理之神,矗立在欧洲人面前。于是,“中国变成18世纪欧洲的理想国家,中国的孔子变成18世纪欧洲思想界的目标之一,孔子的哲学理性观也成为当时进步思想的来源之一,其影响遂及于法、德、英各国;虽然各国所受影响不同,而要之以异端的孔子作他们反对宗教主张哲学的护身牌,却是一致的”[7]。这也正是当时欧洲极力推崇孔子的重要原因所在。更有甚者,利奇温称“孔子为此世纪(18世纪的欧洲)之守护尊者”[8]。 无论如何,《论语》在“东学西渐”过程中作出的贡献是值得肯定的,它所反映出的儒家思想及其自然观和道德观,都曾对启蒙运动、法国大革命和德国哲学革命起过相当重要的作用,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欧洲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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