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北方的阿尔泰诸语言相比,日语同南方语在基础词汇方面的一致性,从很久以前就得到了学术界的普遍认可。所谓南方语是个极广泛的概念,它由奥地利人类学家、语言学家P·W·Schmidt首先提出,分为南亚和南岛两大语族,主要语言有Semang语、Sakai语、Palaung语、Mon-khmer语以及马来语和安南语等。1930年,民俗学者松本信广在波恩召开的“德国东方学会议”上就曾做过题为“南方语与日语的关系”的报告。他指出:“南方语同日语之间的联系是非常密切的,它对日语形成所起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其后,他又在法国语言学家Przyluski 的帮助下完成了“97项基础词语”的测量调查。测量的结果充分证实了松本信广的推断。下面20项是其中有关身体词的比较情况。⑥ 综上所述,日语在早期发展过程中至少接受了来自亚洲大陆北部的阿尔泰语言和南方语言两方面的影响。语言学者在论及此问题时说:“日语是北方语言和南方语的混血儿。其中南方语为日本的土著语言,经阿尔泰化后发展成为今天的形态”。为了证实这一论点,他在音韵对比及动词词尾的语音演变规律等方面,又进行了大量的调查。他在同语言学者川本崇雄的一次谈话中是这样说的:“南岛祖语中的[p]、[b]都可与上古日语的[f]相对应,而阿尔泰祖语的[p]、[b]分别于上古日语的[f]和[w]相对应。这一现象可以解释为,日语中原本没有[p]、[b]的区别,由于阿尔泰系语言的出现,这种区别才产生。如果说南方语后于阿尔泰系语言到来的话,那就会出现本来具有[p]、[b]区别能力的语言在接受南方语时却忽视了[p]、[b]区别的气人费解的现象”。⑦语言学者泉井久之助也支持村山七郎的看法。他在论著《日语与南岛祖语》中指出:“……日语的祖系源流最初可能产生于大陆内部的某个地方。当它发展到日本列岛上时,在西南日本及朝鲜半岛南端已经有操南方系语言的民族生活了”。⑧根据语言发展的一般性规律,语法的演变速度相当缓慢,而词汇的变化却相对比较容易。如果说南方语为日语的“底层”,北方语言为日语的“上层”的话,那么现代日语在形态方面就更接近南方语,而在词汇方面则更趋向于北方语言。然而,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于是,语言学者小泽重男在一次题为“古代日语之谜”的研讨会上提出了截然不同的观点:“如果日语是由南方语和北方语两大要素组成的话,那么北方的阿尔泰语言应为‘底层’,在它上面覆盖的才是广泛意义上的南方语。这是因为,越往远古追溯绳文文化的历史,其与北方文化的共同性就越明显。”⑨ 如何确定南方语和北方语言的“底层”或“上层”地位,它直接关系到日本民族起源的根本问题,同时也是揭开绳文文化、弥生文化和古坟文化之谜的一把关键的钥匙。笔者认为,先史时期的日语主要有三个来源。第一,即“底层”,是经库页岛或陆桥由亚洲大陆北部流入日本列岛的原始阿尔泰系语言,操这一语言的民族创造了日本的绳文文化。从延续至今的一些古地名可以推测出,他们的主要活动范围在日本东部和北部的广大地区。例如,在北海道及东北地区一些河流的沿岸多见以“别”和“内”命名的地名。如茂别、纹别、门别、幌别、登别、顿别、今别、原别、尾别、波宇志别、幌内、稚别、岩内、歌志内、恩根内、札内、黑松内、木古内、奥内、{K5DC09.JPG}内、田子内、沼宫内、梅内等等。日语“别”的读音为“betu”,“内”的读音为“nai”。他们分别源于阿伊努语的“pet”和“nai”。“pet”和“nai”在阿伊努语中意为“河流”、“溪流”。在大陆内部的阿尔泰系语言中也存在与之相对应的词语。如“bira”(小河、满语)、“namun”(诏,蒙古语)、namu(海,满语)等。第二,即中层,是随着以稻米为主的水耕农业由南方传入的南方系语言。操这一语言的民族创造了日本的弥生文化。弥生文化以水稻农业为主要特征,因此,日语中与稻米相关的词汇如“ine”(稻)、“shine”(稻)、“yone”(米)、“kome”(米)、“momi”(稻谷)等,均来自南方。在南方语中与之相对应的词语有“nep”(粘稻,安南语)、“dam-nop”(粘稻,khmer语)、“niop”(粘稻,cam语)、“kham”(粘稻,siam语)、“niu”(粘稻,Laotien语)、“kom'e”(米,琉球语)、“kom”(米, 安南语)、“hme”(米,sebang语)、“kaman”(粘稻,cam语)、“mon”(稻谷,琉球语)、“mao”(稻谷,Halang语)等等。第三,即上层,是于公元3世纪至6、7世纪由亚洲大陆北部经朝鲜半岛传入日本的阿尔泰系语言。操这一语言的民族创造了日本的后期古坟文化。一义多词,在日语中是个极为普遍的现象。如表示“脸”的基础词语有“tura”和“kao”两种。从语源上看,“tura”源于北方,“kao”源于南方。相当于“tura”的词语在阿尔泰系语中有“cira”(脸,蒙古语)、“cira”(脸,满语)等;相当于“kao”的词语在南方语中有“kapo”(马来半岛山地民语)、“kapo”(颊,马来半岛山地民语)、“ta-po-a”(颊,southernNicobar语)、“boh”(颊,Cam语)等。从它们的地理分布情况看,“tura”分布于整个日本东部、北部以及九州南部,“kao”分布于除九州南部以外的广大西部地区。 从上文的叙述中我们知道,操阿尔泰系语言的绳文文化人主要生活于日本东部和北部,西部和南部是操南方系语言的弥生文化人的主要活动区域。那么,在九州的南部人为什么会存在大批操阿尔泰系语言的民族呢?江上波夫指出:“公元3、4世纪前后从亚洲大陆的北部经朝鲜半岛有大批的马上民族侵入并征服了整个日本列岛,它们是造成古坟文化前后期产生骤变的主要原因”。总之,从语言学的角度完全可以证实,日本列岛上的人类是在上述三大民族源流的共同蕴育下不断融合并生息繁衍至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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