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数十年来,阿拉伯国家和地区进行了许多次不同形式的联合,有的结成联盟,有的统一成一个国家。这些尝试除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仍然潜伏着危机的南北也门统一以外,均以失败而告终。究其原因,固然与有关国家领导人的指导思想和政策失误有关,更重要的是和阿拉伯民族固有的缺陷相连。 一、阿拉伯民族的分裂性。632年穆罕默德去世时,阿拉伯半岛基本统一。四大哈里发时先后征服了叙利亚、伊拉克、伊朗、埃及和利比亚的沿海地区。倭马亚王朝又用了近半个世纪攻占了中亚、印度半岛西北部、马格里布地区和伊比利安半岛,创立了东起中亚,西至大西洋,北达亚美尼亚,南抵阿拉伯海的庞大帝国。但阿拉伯帝国的统一局面存在时间不长,如今的阿拉伯地区在历史上仅在倭马亚王朝统治时期保持了统一。阿拔斯王朝建立后,由于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的激化,加之哈里发大量分封土地和实行包税制,为封建割据培植了土壤,帝国很快分裂。阿拔斯王朝创立伊始,西部边界未超过阿尔及利亚中部的札布河。不久,边远地区的外族统治阶级纷纷独立;地方封建势力乘机拥兵割据;自10世纪中起外族势力相继入据巴格达,左右了阿拔斯王朝哈里发。 各地兴起了许多独立和半独立的王朝。如上所述,仅阿拉伯地区就有20个左右。其中4个是阿拉伯王朝,余下的都是非阿拉伯王朝。这几个阿拉伯王朝不同于倭马亚王朝和阿拔斯王朝,有的梦想重整雄风,重建统一的阿拉伯帝国,终因实力有限,未能如愿以偿,如后倭马亚王和法蒂玛王朝;有的则满足于地方割据,从未以恢复阿拉伯帝国的统一为己任,如伊德里斯王朝和艾格莱卜王朝。至于那些非阿拉伯王朝,其统治者虽未阻碍当地伊斯兰化和阿拉伯化的进程,而且还加以支持和鼓励,对阿拉伯民族的扩展和壮大客观上起了推动作用,但他们在主观上并未认同于阿拉伯民族,更未委身于阿拉伯帝国版图的重新统一,相反地,企图在自己的辖区尽可能地保持独立,从而增强了各地区的分离倾向,消弱了阿拉伯地区的统一性。 纵观阿拉伯地区约1400年的历史,其统一时间很短,约100年,分裂时间很长,近1300年。纵然,民族不同于国家,不会随着国家的分裂和消亡而立即分裂和消亡。但它们之间毕竟有着密切的联系。国家的长期分裂必然削弱民族的共同命运和利益的一致性,减少民族的政治、经济、文化联系,而且会增强民族内部的分离倾向。所以,阿拉伯民族不是一个统一的民族,而是一个分裂的民族。分散在各国的阿拉伯人在自己国内往往能团结一致,但各地的阿拉伯人作为一个民族,因长期缺乏统一的政治局面,渐渐失去了强大的民族凝聚力。 二、阿拉伯民族的发育不很健全。一个民族形成之后有一个从初型到定型的发展过程。刚形成的民族大多只是初具民族特征的民族,只有发育健全的民族才进入民族的定型阶段。由于种种原因,定型的民族仍然会遗留初型阶段的某些特征。阿拉伯民族何时定型尚待各国学者进一步探索。但从9世纪起阿拉伯思想家已开始探讨阿拉伯民族的构成要素。巴士拉作家贾希兹(775-868年)认为语言、禀性、道德、性情是构成民族的四大要素。哲学家法拉比(870-950年)和地理学家麦斯欧迪(?-907年)持类似观点。埃及语言学家伊本·曼祖尔(1232-1311年)在《阿拉伯语言大全》一书中明确提出:“凡居住在阿拉伯半岛和其他阿拉伯国土上并操当地居民语言〔指阿拉伯语 --引者〕的人们,不论他们来自南方部落或北方部落,都是阿拉伯人。”“阿拉伯化的人,指生活在阿拉伯人之中已经归化了的人们”,“不论他们居住在草原或城镇”。(12)这些学者虽未能就阿拉伯人下一个科学定义,但都摆脱了受血统和谱系束缚的狭隘观点。伊本·曼祖尔认同于所有阿拉伯国土上的阿拉伯人和阿拉伯化人,反映了当时阿拉伯人自觉和不自觉地具有“四海之内若一家”的民族自我意识。即便如此,我们应看到阿拉伯民族发育不很键全,主要表现如下: 1.方言林立。以《古兰经》用语为基础的阿拉伯标准语已有一二千年的历史,及当今阿拉伯人的共同语言,但这种语言基本上已成为书面语言,主要用于著书立说、朗诵《古兰经》和新闻广播。普通百姓只能听,而不能讲,也没有把它当作日常社交语言,只有少数高级官员和大学教授在演讲和授课时继续使用。随着时间的推移,标准语的使用范围日趋缩小,电影、戏剧、音乐几乎都用方言表述,方言小说大量涌现,甚至《古兰经》和逊奈也用方言讲解。政府官员和大学教授也不例外,在演讲和授课时,开头用标准语,未隔多久便情不自禁地改用方言。因为方言的语法和发音趋于简化,容易表达内心思想感情,而标准语十分繁琐,难以掌握,何况标准语在阿拉伯穆斯林眼里,是神圣经典的语言,不能进行文字改革,因而越来越落后于时代的发展,阿拉伯各国都有自己的方言,各国人民在日常生活中都操自己的方言。标准语和方言在语法、词量和发音上有很大的差别。各方言间的差异也相当大,以致许多方言彼此不能相通。 2.一些古老民族的某些特征犹存。阿拉伯帝国境内许多古老民族虽已汇入阿拉伯民族的洪流,但一些民族的某些特征至今程度不同地被保留下来。埃及便是一例。众所周知,它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曾创造出光彩夺目的文化。公元前1世纪,古埃及王国为罗马帝国所灭,法老文化失去了发展势头。后来,古埃及文字失传,成为历史之谜。阿拉伯人入主时,埃及人信奉基督教科普特派,操代表古埃及语最后阶段的科普特语和古希腊语。二三百年后,多数埃及人成为阿拉伯人。但埃及人至少在水利灌溉、耕耘方式、农具、食物结构、农舍式样、衣着服饰、生活习俗、传统节日、绘画艺术和民间舞蹈方面仍受法老文化传统的影响。埃及方言中含有一些科普特语词汇。研究阿拉伯文化的学者不难发现埃及人、伊拉克人和叙利亚人由于禀性不同,其思维方式各具特点。 3.民族自我意识的不稳定性。民族自我意识既是作为民族共同文化心理素质的一种重要反映和表现,又是民族共同文化心理素质的基本内容。从历史上来看,当阿拉伯人遭到外来威胁和入侵时,民族意识明显增强,不仅强调自己的阿拉伯属性,而且认识到在捍卫民族利益中的角色、地位、作用和职责。他们在反击“舒欧比运动”、抗击西欧十字军东征和蒙古人西侵时是如此,在反抗西方殖民统治和以色列扩张的斗争中更是如此。但由于阿拉伯民族意识中包涵着强烈的宗教感情,一些古老民族的某些特性没有完全泯灭,以及地方主义的盛行,阿拉伯民族意识容易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而表现出时强时弱的不稳定性。突厥人和奥斯曼帝国统治期间阿拉伯人的民族意识下降,宗教感情上升。五六十年代,阿拉伯民族主义思想盛极一时,各阿拉伯国家和人民竭力强调自己的阿拉伯属性,许多国家在宪法上明文规定自己是阿拉伯民族的一部分,在国名上缀上“阿拉伯”一词。八九十年代,由于伊斯兰教思潮席卷中东地区和阿拉伯世界的分裂,许多阿拉伯国家纷纷称自己为“阿拉伯一伊斯兰民族”,或干脆把阿拉伯属性撇在一边,改称“伊斯兰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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