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种不同方式对各自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影响 土地与资本相结合,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赖以建立和发展的基础。因此,土地占有形式的变化,必然给资本主义的发展带来影响。从革命后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速度来看,英法两国表现出较大的差距,法国明显地落后于英国。当然,这是由诸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但是,土地占有形式的不同,却不能不是一个内在的重要原因。 英国革命后确立了资本主义大土地所有制,资本主义农场成了农业中的主要形式。资产阶级和新贵族利用手中的统治权,通过立法,加快圈地步伐,疯狂地剥夺农民,彻底扫清资本主义在农业中的发展道路。列宁指出:“正是在英国,资本比世界任何地方都更无情地对待传统的农业制度,‘就这一方面来说,英国是世界上最革命的国家’历史上遗留下来的一切关系,只要与农业中资本主义生产的条件相矛盾,或者与这些条件不相符合,就会被无情地一扫而光。”[④]据资料显示,1760-1844年间,英国国会通过的圈地法案多达3,800多个,圈地面积达700多万英亩。[⑤]农民遭受了真正的浩劫,成千上万的农民丧失生产资料,背井离乡,加入雇佣劳动者的行列。在如此猛烈广泛的圈地运动中,一个个大农场迅速建立起来。这种新的大土地所有制是“农业革命”的结果。资产阶级新贵族在这些大农场里,采用了先进的耕作技术,单位产量比过去提高了三至四倍。“大的资本主义(而非封建的)农业产出最高的收益,这很快就成为公认的事实。”[⑥]因为只有在这种占有大片土地的农场里,才能使科学技术与农业生产相结合,也才能使农业跟得上资本主义工业日新月异的发展,并且向城市源源不断地输送工业的原料和居民的食品,最大限度地满足工商业对雇佣劳动力日益增长的需要,才能够不断地消灭农村的家庭副业,从而不断地扩大销售工业品的国内市场。反过来,工业的进步又刺激了大农场的发展,它们相得益彰,齐头并进,一百年后,自耕农行将消灭之时也就是工业革命开始之日。马克思说:“大工业在农业领域中引起最有革命性的一件事,是剿灭旧社会的堡垒--农民--而用工资雇佣劳动者去代替他们。”[⑦]英国正是通过彻底地进行了这“最有革命性的一件事”,资本原始积累进一步完成,雇佣劳动力源源而来;农业纳入了资本主义的轨道;国内商品市场迅速扩展,工业革命有了前提条件和推动力量;商品、资本的输出有了雄厚的国内基础。从革命后至19世纪末,英国成了世界上经济最发达的国家,英国资产阶级的足迹踏遍全世界,建立起一个“日不落”殖民帝国。 我们再来看看法国的情况,法国大革命后,特别是1793年后,广大农民获得了一定数量的土地,在全国范围内广泛建立起了小土地所有制。这种小土地所有制,虽然受到资本主义发展的威胁,破产现象也十分严重,但它的生命力却是十分顽强的。大革命后的若干年间,它不仅没有被摧毁,反而长期广泛地存在着,并且由于农业人口的不断增长,农民土地也日益分成更小的地块,出现了不少新的农户。直到19世纪后半期,小农经济在农业中不仅占有绝对优势,而且在数量上还有所增加。如在1866年,占地1-10公顷的小农户有244万个,到1882年增加为260万个,此外还有占地不到1公顷的小农户222万个。[⑧]这种情况正如法国大革命史专家勒费佛尔在总结大革命对农村影响时所指出的那样:“1789年的事件挽救了法国的农民,除去表面的东西,它的影响就与其说是革命的,还不如说是保守的,它打倒了封建制度,但却巩固了法国的农业结构。”[⑨]这里说的“农业结构”,显然就是指以小农为核心的农村经济。由于小农的长期存在,法国便出现了与英国截然不同的历史现象,即在城市中工业革命进行的同时,农村中却依然是小农经济的汪洋大海。 小农经济就其自然经济的本性来讲,更适合于封建经济,而不宜于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它扩大再生产的能力极其有限,且不易改善生产条件,采用“一切现代方法,如灌溉、排水、蒸汽犁、化学产品等等……”[⑩]直到19世纪60年代前,法国农村中唯一的农机是用马或骡拉的打谷机,而且限于北方使用。“农业设备大体上是最原始的结构,木犁仍在使用,种植和收获方式与先前几世纪何等相似。”[11]不仅如此,法国“小土地所有者,分成制佃农和小农,短工和零工都深深依附于集体的权利和法规,唯恐农业的资本主义改造会使他们的生活条件恶化。如果说农民运动在其反对封建的一面曾在1788年至1792年间对资产阶级革命的进展作出了巨大贡献,那么同样的是,农民群众由于要求获得小土地所有权,划分村社公田,维护传统的农村公社等行动,而阻碍了土地资本主义的正常发展。”[12] 小农经济的长期存在,以及由此而造成的农业资本主义发展严重滞后,使得法国工业发展缺乏足够的劳动力、资金和国内市场。西方学者帕森斯说过:“在法国,老式小农经营感的农业依然如故,从而成为抵制经济发展力量的十分顽固的障碍。”[13]因此,法国资本主义没有英国工业革命所具有的坚实的发展前提。法国工业革命也没有出现那种风靡一时的技术革新和投资热潮。法国的企业规模一般很小,往往建立在家庭手工业的基础上,例如第二帝国末期,巴黎众多企业中,雇佣10个工人以上的只有近84家。[14] 总之,在英国,资产阶级把建立资本主义大土地所有制同摧毁封建土地所有制和消灭小农阶级合并在一个过程中。在法国,资产阶级把土地分给农民,使农民的破产成为一个长期的过程。在英国,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摧毁了小生产者的长期孤立性并使劳动社会化,从而大大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在法国,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却长期地保存了小生产者的孤立性,从而未能提高劳动生产率。从小土地所有制过渡到大土地所有制,是资本主义在农村中发展的必然趋势。英国在此方面,远远地走在法国前面。而法国要实现这一目标,却有待于那些得到土地的农民在商品经济的发展中逐步分化。与英国相比,这一过程甚为缓慢。 如果我们把农民得到土地视为法国革命彻底的象征,那么这种“彻底”应该使法国社会经济的发展超过任何别的国家。因为一般来说,一个彻底消灭了封建生产关系的国家,其社会经济的发展应当比没有彻底消灭封建生产关系的国家快。然而,法国确实明显地落后于英国,是因为法国农民太贫困吗?“法国农民现在贫困的原因,正是他们小块土地、地产的分散,即被拿破仑在法国固定下来的所有制形式。”[15]法国资本主义被汪洋大海般的小农经济所包围,岂能获得长足发展!这乃是法国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缓慢的主要原因。 三、怎样理解英法资产阶级革命的彻底性和保守性? 我们在评论历史上出现的任何一种现象时,不仅要看其是否合乎人民的利益,同时也要看其是否有利于社会的进步。推动历史不断进步是人民的最高利益。所以,任何事物只要有利于社会的进步,它就最终合乎人民的利益。进步性和人民性的统一,是我们评价各种历史现象的基本尺度。这是历史唯物主义的一个基本观点。在看待英国革命后农民没有得到土地,以及法国革命后农民得到了土地等现象时,我们也应从这一基本观点出发。 17世纪和18世纪的英法革命,虽然只是以新剥削制度代替旧剥削制度的资产阶级性质的革命。但是它们对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却起到了巨大的进步作用。在这两次革命中作为领导阶级的资产阶级,是一个新兴的,并且是当时最先进的阶级。因为他们代表了先进的生产方式,从历史的阶段性来看,他们的阶级利益最能体现当时社会前进的方向。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民的要求。所以莫尔顿曾说:“我们不必把17世纪的资产阶级理想化,因为他们具有各时期资产阶级所共有的大多数缺点,但是我们可以说,正因为他们是当时历史上进步的阶级,所以他们在为自己的权利和自由而斗争时,就不能不为一切英国人和整个人类的权利和自由而斗争。”[16]
(责任编辑:admin) |